冬夜的寒风呼啸,程仲缩了缩脖子,将衣服裹紧了一些,虎舍特有的腥臊味钻进鼻腔,程仲把最后一块鲜牛肉抛进铁笼,东北虎"大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锋利的犬齿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他是一名动物饲养员,已经做了快十年,一开始做是因为喜欢动物,但没有人知道的是,他有一种能够与动物沟通的特殊能力。
"金哥,今天这雪花纹不错吧?"程仲蹲在笼前掏出梳毛刷,不锈钢栅栏在掌心沁出凉意,“我跟你说啊,后厨老王头特意留的牛腩,你闻闻这血丝…”
话音未落,虎舍东墙突然传来窸窣响动。大金瞬间弓起腰身,琥珀色瞳孔缩成两道竖线。程仲刚要起身,脑后突然袭来一阵钝痛,整个人踉跄着栽进饲草堆里。
"动作快!麻醉枪准备!"蒙面人压着嗓子低吼。铁链哗啦作响,程仲透过散乱的额发看见三个黑影正在撬虎笼。大金发出威胁的低吼,厚实虎爪拍得水泥地火星四溅。
"别动它!"程仲猛然扑向最近的歹徒,却被电击棍捅中腰侧。肌肉痉挛的瞬间,他听见大金喉咙里滚动的呜咽声,那是母虎护崽时特有的颤音。
剧痛中有人揪着他的衣领拖行:“把这小子也带上,当人质!”
厢式货车在盘山路上颠簸,程仲后颈抵着冰凉的枪管。后视镜里,大金被铁链捆在货厢角落,金褐色皮毛沾着草屑。他悄悄活动手腕,尼龙扎带在袖口藏着的虎牙挂坠上来回磨蹭——那是去年大金换牙时送给他的礼物。
"大哥,不对劲。"司机突然猛踩刹车。车灯照见前方山道上密密麻麻的幽绿光点,狼嚎声此起彼伏。更骇人的是两侧林间隐约可见的斑斓身影,虎啸震得车窗嗡嗡作响。
蒙面头目揪起程仲衣领:“你不是饲养员吗?让这些畜生滚开!”
程仲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间突然发出串低频震颤。这招是他跟着虎园老饲养员学的,模仿幼虎求助的呼救声。货厢里的大金突然暴起,钢鞭似的虎尾扫翻两个歹徒,铁链在利齿下应声而断。
狼群如潮水般让开条通道,程仲被推搡着下车。他蹲在狼王面前哼起蒙古长调,这是小时候放羊时跟牧区老人学的招魂曲。头狼鼻尖耸动,忽然仰天长嗥,兽群竟齐刷刷调头隐入黑暗。
"这小子留不得。"头目突然扣动扳机,子弹却擦着程仲耳畔飞过——货厢底板不知何时被虎爪撕开豁口,大金叼着他的后衣领滚下山坡。
失重感持续了足足三秒,程仲重重摔在松软腐叶上。月光透过树冠碎成银箔,眼前赫然是道倾斜向下的青石甬道,湿滑的苔藓间散落着锈蚀的箭镞。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歹徒们举着手电筒追来。
"别碰墙上的壁画!"清冷女声突然从头顶传来。程仲抬头看见倒挂在石梁上的身影,黑色战术服勾勒出姣好曲线,女人腰间的银制腰牌闪过"刑侦二队"的字样。
与此同时,甬道尽头亮起昏黄煤油灯。穿羊皮袄的年轻人倚着石壁冷笑:“我说怎么卦象显示’白虎衔尸’,原来真有活祭品上门。”
大金突然冲着女人低吼,程仲连忙按住虎头:"金哥,自己人。"话没说完,整个墓道突然剧烈震颤,两侧壁画上的神官眼珠竟开始转动。穿羊皮袄的青年脸色骤变:“九宫移位!快找生门!”
女人甩出登山绳缠住程仲腰身:“我是卧底警察绯芸,那个神棍叫苏闫,不想死就跟紧!”
三人一虎在错位的墓道中狂奔,身后传来砖石崩塌的巨响。程仲突然刹住脚步,手电光扫过墙角的兽形纹饰:“等等!这是西周’百兽献瑞’的规制,你们看壁画里祭司捧着的玉璋——”
绯芸顺着光束望去,壁画上的祭祀场景正在诡异地流动,玉璋表面浮现出星图纹路。苏闫突然掏出罗盘,指针在乾位疯狂颤动:“天枢移位,地脉倒灌,这墓里供着的根本不是王侯!”
话音未落,前方墓室传来凄厉惨叫。盗墓头目浑身是血地爬出来,右手竟变成森森白骨:“有…有东西在吃人!”
浓重的血腥味中,沉重的脚步声震得灯影摇晃。程仲把大金挡在身后,看着黑暗中缓缓浮现的青铜兽首。那东西长着龙角麒麟尾,獠牙间还挂着半截断指,额间镶嵌的玉璧正发出妖异的青光。
"狻猊镇墓兽…"苏闫的煤油灯哐当落地,“见鬼的,这玩意儿该在庙门口蹲着!”
绯芸利落地上膛:“你俩退后!”
"别开枪!"程仲突然冲向镇墓兽,喉间发出串高频颤音。那怪物鼻翼翕动,竟缓缓伏低身躯。月光恰在此时穿透墓顶裂隙,照在程仲颈间的虎牙吊坠上,玉璧青光突然转为柔和的月白色。
“果然如此。“程仲抹了把冷汗,”《山海关志》里写过,辽西猎户用虎牙辟邪。这玉璧要吸够月光才能安抚镇墓兽,刚才它眼睛发红是因为——”
"小心!"绯芸突然扑倒程仲,盗墓头目的匕首擦着他肩膀飞过,深深扎进镇墓兽前爪。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墓室开始塌陷。
苏闫拽着两人跳进突然出现的暗河:“抓紧!这水道连着主墓室!”
刺骨的地下水流中,程仲听见大金的虎啸从头顶传来,混着绯芸气急败坏的"回去写检讨",以及苏闫神神叨叨的"坎卦逢生"。他摸到背包里湿透的梳毛刷,突然笑出声——这可比给河马刷牙刺激多了。
暗河裹着三人疾速下坠,程仲的后背重重撞在凸起的钟乳石上。他呛了口水,咸腥味里混着铁锈般的血腥气。绯芸的战术匕首在岩壁上擦出火星,苏闫的煤油灯早不知被卷到哪里去了,只剩腕表夜光指针在漆黑中划出幽绿的弧线。
"抓紧我!"绯芸突然揪住程仲的衣领,三人被湍流冲进岔道。程仲的虎牙吊坠突然发烫,他听见水底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像是无数鳞片刮过青石板。
苏闫突然踹开岩壁:"这边!"他手指抠进石缝里的阴阳鱼浮雕,整面石壁轰然翻转。三人摔进干燥的墓道,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十几条水桶粗的青铜锁链绞碎了他们方才所在的暗河。
"你他妈早说这里有机关!"绯芸拧着战术服下摆,水珠在积满灰尘的地面砸出小坑。
"巽位生门遇水则开,这是常识。"苏闫掏出个铜制酒壶灌了一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咳…这水道里养着水虺,没被啃成骨架算咱们命大。”
程仲趴在地上喘气,手电筒光束扫过穹顶壁画时突然僵住。彩绘的二十八宿星图正在诡异地流动,角木蛟的眼睛随着光线转动,斗金牛的蹄子竟在缓缓刨动。
"别碰任何东西!"绯芸拍开程仲伸向壁画的手,“去年侦破的北魏王墓案,有个盗墓贼摸了壁画里的金乌,整条胳膊化成白骨了。”
苏闫突然嗤笑:"那是中了鸠酒机关,跟壁画有屁关系。"他指尖拂过墙砖接缝处的朱砂符咒,“看到这些镇尸纹没有?墓主人生前怕是炼过魇胜之术。”
地面突然震颤,程仲怀里的虎牙吊坠发出蜂鸣般的震动。远处传来熟悉的虎啸,夹杂着砖石崩裂的声响。大金叼着个青铜匣子从墓道尽头窜出来,金褐色皮毛沾着黑乎乎的黏液。
"金哥!"程仲扑过去检查老虎有没有受伤,指尖触到匣子表面的饕餮纹时,突然听见细弱的猫叫声。青铜匣的锁孔竟是只蜷缩的玄猫造型,琉璃眼珠在黑暗中泛着幽光。
绯芸用手铐撬开匣盖,里面躺着卷泛黄的帛书。苏闫突然变了脸色:“这是《鲁班阴册》!传说诸葛亮在五丈原靠这个续过命!”
程仲凑近细看,帛书上画着各种兽首人身的怪物,旁边标注着奇怪的符号。当他的虎牙吊坠阴影投在某个九尾狐图案上时,那些符号突然扭曲成他能看懂的文字。
"二月丙寅,豢龙氏献雌雄镇墓兽各一…"程仲的声音在墓道里产生奇异的回响,“以童男童女血饲之,可保千年尸身不腐…”
绯芸突然抢过帛书:"这是命案证据!"她掏出物证袋的动作被苏闫拦住,两人拉扯间,帛书上的九尾狐图案突然渗出暗红液体。
大金发出警告的低吼,程仲转头看见骇人一幕——壁画上的星宿正在坠落,角木蛟的龙尾缠住斗金牛的犄角,室火猪的獠牙刺进壁水貐的腹部。整个穹顶开始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青铜齿轮。
"跑!"苏闫拽着两人扑向侧室。青铜齿轮暴雨般砸落,程仲的衣袖被削去半截。大金撞开一扇描金漆门,三人滚进间摆满陶俑的耳室。
绯芸的手电筒照亮陶俑脸的瞬间,程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些陶俑的面孔全是各种动物特征,长着虎耳的女孩捧着酒樽,生着鹿角的少年握着玉圭,还有个犬首人身的俑像正在拉弓搭箭。
"这是…傩戏俑?"苏闫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周礼》记载的方相氏驱傩只用熊皮黄金四目…”
程仲的吊坠突然剧烈震动,他看见犬首俑的箭头转向自己。来不及出声警告,箭矢已破空而至。绯芸甩出战术腰带缠住箭杆,精钢卡扣与青铜箭簇擦出火星。
"坎位兑象,这是八门金锁阵!"苏闫掏出枚五铢钱抛向空中,铜钱竖着嵌进地砖缝隙,“程仲,学狗叫!”
“啊?”
“快!”
程仲条件反射地发出串犬类示警的短促吠叫。犬首俑的弓箭突然调转方向,箭雨射向追进来的盗墓团伙。惨叫声中,程仲看见头目的右眼插着青铜箭,血淋淋的手还抓着那卷帛书。
绯芸趁机踹翻最近的鼠首俑,从它手中的陶盘里摸出把骨钥:“这是开主墓室的钥匙!去年云南土司墓里出土过类似的——”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虎啸打断。大金咬住程仲的裤脚往墙角拖,那里堆着些风干的藤箱。程仲掀开腐烂的藤条,呼吸停滞了——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几十具孩童骸骨,天灵盖上都钉着刻兽纹的青铜钉。
苏闫的五铢钱突然裂成两半,他脸色煞白:“我们中计了,这些不是陪葬俑…是活人俑!”
整个耳室突然弥漫起甜腻的异香,程仲看见犬首俑的琉璃眼珠开始转动。绯芸突然软倒在地,战术手电滚到墙角,照亮墙壁上逐渐浮现的血字:
【豢龙氏饲兽录:戌时三刻,以通灵者心血祭镇墓兽,可启黄泉之门】
大金突然扑向程仲身后,虎爪拍飞一支冷箭。盗墓头目踉跄着扶墙而立,剩下那只眼睛泛着疯狂的血丝:“把吊坠给我!那虎牙是豢龙氏的钥匙!”
程仲摸到陶俑背后的机括,灵感突现:“苏闫!《鲁班阴册》里说’兽首朝阴则生’!”
"乾三连西北辟天!"苏闫甩出墨斗线缠住三具陶俑。程仲同时扳动机括,所有兽首俑突然转向盗墓头目。箭雨倾泻而下的瞬间,绯芸用骨钥划破掌心,将血抹在程仲的虎牙吊坠上。
吊坠爆发出的青光中,整面墙壁轰然洞开。程仲被气浪掀飞时,看见主墓室里盘踞着两条交缠的青铜巨蟒,蟒首却是传说中的囚牛模样。更骇人的是蟒身中央的玉棺,棺盖上用朱砂画着人头龙身鸟脚图腾,程仲越看越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