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在身后重重闭合,沈之禾的骨刀抵住太后咽喉。刀刃映出对方眼底流转的鎏金符文——正是百年前龙悦亲手教给师妹的窥天术。
"青鸾的头发可还合用?"太后抚过凤头杖上的青丝,"当年你用三千鲛人发织就续命绳,倒是便宜了我这具肉身。"她指尖轻弹,杖头青丝突然缠住天奇手腕,"至阳之体当式神,师姐真是好眼光。"
沈之禾瞳孔骤缩。天奇腕间契约锁链突然暴长,竟将血诏卷成筒状抛向傩面方士。龙悦在识海中厉喝:"是牵丝蛊!快斩断..."
话音未落,密室四壁符咒同时燃烧。傩面方士揭开面具,露出张与天奇七分相似的脸:"少卿大人可还记得,三年前剿匪时那个被你一剑穿心的孩子?"
天奇剑锋微颤,记忆如潮水漫涌。那年滂沱大雨中,少年盗匪胸口的玉佩与眼前人腰间佩饰重叠——原是同胞兄弟。
"看来傀儡戏要改戏本了。"太后抚掌轻笑,凤头杖在地面敲出三更梆子声。密室穹顶突然降下无数丝线,每根丝线末端都系着具玉化尸身——正是半年来所有暴毙案的死者!
沈之禾旋身斩断缠向天奇的丝线,骨刀擦过他颈侧时突然翻转刀柄:"咬破舌尖!"天奇会意,将带血的银针射向丝线交汇处。血珠触及丝线的刹那,密室突然响起百鬼哭嚎。
"雕虫小技。"太后袖中飞出十二枚骨钉,"师姐可知这些守墓尸的来历?"骨钉钉入玉化尸身天灵盖,尸群突然摆出北斗朝元阵,"都是当年被你血祭的鲛人后裔啊!"
阵眼处的玉尸睁开空洞眼眶,口中吐出枚青铜钥匙。沈之禾的骨刀突然脱手飞出,刀柄龙纹与钥匙严丝合扣——竟是开启归墟海眼的最后部件!
"小心!"天奇揽住沈之禾急退。青铜钥匙插入穹顶星图的瞬间,整间密室开始坍缩。傩面方士突然抓住天奇脚踝:"哥哥难道不想知道,父亲为何派你去剿匪?"
沈之禾的银针穿透方士眉心,却只带出缕黑雾。太后笑声如夜枭:"好戏才开场,哀家给二位备了份大礼。"她凤头杖点地,密室轰然炸裂。
沈之禾在坠落中抓住天奇的手。无数记忆碎片从坍缩的密室涌出——百年前的海祭现场,龙悦将青铜钥匙交给年幼的师妹;三年前剿匪营帐里,天奇父亲与傩面方士密谈;昨夜太液池底,血诏上的文字在太后指尖重组...
"闭眼!"她扯开天奇衣襟,用骨刀在他心口画出护身符。至阳之血遇风成咒,在两人周身结成鎏金光茧。坠落止于声闷响,光茧外传来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天奇睁眼时,看见自己躺在裴府喜房。妆台上破碎的菱花镜映着大红喜字,新娘玉像指尖的缠枝纹玉佩正汩汩渗血。沈之禾半跪在地,骨刀插在血泊中绘出镇魂阵。
"是傀儡戏的第二幕。"她指尖拂过地面血迹,血珠凝成小人在掌心起舞,"有人用牵丝蛊操控时空,把我们送回第一个案发现场。"
窗外传来更夫沙哑的吆喝声,与记忆中的雨夜完全重合。天奇突然按住腰间伤口——三日前剿匪的剑伤竟在渗血:"这些不是幻象..."
"是阴阳逆转。"沈之禾扯下喜帐缠住他伤口,"有人用归墟海眼倒转时空,要让我们重历命案。"她突然将天奇推向妆台,"来了!"
喜烛应声而灭,黑暗中响起熟悉的瓷器碎裂声。沈之禾的鎏金瞳孔看清来人——竟是三日前"已死"的新娘!玉化的手指抓向天奇咽喉,嫁衣下摆露出半截血色蛊虫。
"别伤她!"沈之禾格开天奇的剑,"这是活人儡,本体还在某处..."话音未落,新娘突然开口,声音却是太后的:"师姐不妨猜猜,下一个要复活的是谁?"
玉像胸口裂开道缝隙,露出里面跳动的血肉。沈之禾嗅到熟悉的迦南香,骨刀突然发出悲鸣——那血肉竟散发着龙悦本命式神的气息!
"原来青鸾的残魂在这里。"太后声音带着恶毒的快意,"当年你为续命亲手斩杀式神,可曾想过..."
"闭嘴!"沈之禾的骨刀贯穿玉像心脏,却反被血肉缠住刀身。天奇突然挥剑斩断缠丝,剑气擦过她耳畔时,他低声道:"西南角梁上有动静。"
沈之禾袖中银针疾射,梁上传来闷哼。傀儡新娘瞬间瘫软,化作玉粉飘散。天奇接住坠落的银针,针尖穿着只碧眼蜘蛛:"这是?"
"傀儡师的耳目。"沈之禾碾碎蜘蛛,蛛血在地上汇成箭头指向东市,"对方在指引我们去下一个命案现场。"
五更天的梆子声响起时,两人站在东市胭脂铺前。铺门大开,掌柜娘子仰面倒在朱砂盒间,心口插着支点翠凤钗——正是三日前结案时上缴的凶器。
"有意思。"沈之禾蹲身查验尸体,"有人把我们经历过的案件,用牵丝蛊串成了傀儡戏。"她突然扯开尸体衣领,颈侧赫然是新鲜的契约烙印,"少卿大人可还记得,三日前结案时这具尸体已经下葬?"
天奇剑尖挑开地砖,露出下面蠕动的血色丝线:"整个东市都是傀儡戏台。"他忽然用剑割破掌心,将血滴在丝线上,"既然是戏,总要付点看资。"
血珠融入丝线的刹那,胭脂铺突然扭曲成戏台模样。台下坐满玉化尸身,台上正在上演傩戏——黑袍人将青铜钥匙递给年幼的太后,背景是燃烧的鲛人村落。
"这是六十年前的真相。"沈之禾的骨刀劈开戏台帷幕,露出后面真正的操纵者——傩面方士正在给天奇父亲喂药,"原来令尊三年前就中了牵丝蛊!"
天奇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戏台突然坍塌成漩涡。沈之禾腰间的契约锁链暴长,将两人拽出幻境。晨光刺破云层时,他们站在大理寺停尸房,面前整整齐齐码着七具尸体——正是半年来所有案件的死者。
"第七日,七魄归位。"沈之禾掀开最后一具尸体的白布,下面赫然是傩面方士的尸身,"有人用傀儡戏收集七情,要复活..."
停尸房突然阴风大作,七具尸体同时坐起。天奇的剑刺穿尸身咽喉,却只带出团黑雾。沈之禾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血符:"乾坤借法,破!"
黑雾散尽时,太后端坐在停尸案上,手中把玩着完整的青铜钥匙:"师姐可知,这六十年来我每日割腕喂钥?"她掀起衣袖,小臂上密密麻麻全是刀痕,"归墟海眼只认至阴之血呢。"
沈之禾的骨刀突然脱手,刀柄龙纹与青铜钥匙产生共鸣。太后趁机将钥匙抛向天奇:"少卿大人不妨看看,归墟里藏着什么好东西?"
钥匙插入天奇掌心伤口的刹那,他看见归墟深处锁着条黑龙——龙首处钉着把骨刀,与沈之禾手中武器一模一样。黑龙突然睁开金瞳,竟是龙悦的脸!
"现在明白了吗?"太后笑声癫狂,"你才是被封印的那个!"
沈之禾的识海掀起滔天巨浪,龙悦的记忆如潮水倒灌。百年前根本不是她斩杀式神,而是式神青鸾为救主自愿献祭。归墟海眼深处,被封印的黑龙发出悲鸣——那才是她真正的本体!
天奇突然抱住踉跄的沈之禾,至阳血气冲散她眉间黑雾:"不管你是谁,我信的是现在这个你。"契约锁链迸发耀眼光芒,竟将青铜钥匙熔成金水。
太后发出非人惨叫,容貌在少女与老妪间变幻。停尸房地面浮现巨大法阵,七具尸体化作七盏鲛人灯。沈之禾夺过凤头杖插入阵眼:"青鸾,该醒了!"
杖头青丝突然暴长,缠住太后脖颈。六十年前的画面在众人面前展开——年幼的师妹偷换续命绳,导致青鸾魂飞魄散。龙悦为救式神,甘愿将本体封印归墟...
"原来我才是傀儡。"太后癫狂大笑,七窍中钻出血色丝线。傩面方士的尸身突然跃起,将匕首刺入天奇后心:"哥哥该还债了!"
沈之禾的骨刀比匕首更快。刀锋穿透傩面方士胸膛时,她看清对方心口纹着北斗吞月图——与天奇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密信图腾一模一样。
大理寺晨钟响彻云霄,幻境如潮水退去。沈之禾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太液池畔,天奇的手还紧紧攥着她的衣袖。晨雾中有宫人窃窃私语:"听说太后昨夜突发癔症,非要跳太液池找什么钥匙..."
"是傀儡蛊反噬。"龙悦在识海中冷笑,"不过游戏才刚刚开始。"
天奇醒来时,看见沈之禾正在端详他掌心的契约印记。朝阳为她的侧脸镀上金边,睫毛在眼底投下小片阴影,比破获任何谜案都令人心动。
"大人可知,式神契约需要两情相悦?"她突然抬眼,眸中鎏金流转。
天奇将带着剑茧的手覆在她手背:"那沈姑娘可知,三日前我就备好了婚书?"
池鱼跃出水面,打碎了两人倒影。深宫方向传来丧钟,十二座归墟海眼在云层后若隐若现。沈之禾望着宫墙上掠过的黑影,骨刀在袖中发出轻吟——原来六十年的棋局,此刻才真正落下了第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