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幽冥画舫

碎玉关的晨雾裹着糖渣香气漫过城楼时，龙悦正蹲在鸿胪寺飞檐上啃新出的桂花糖饼。昨夜西域商队送来的鎏金佛龛还摆在衙门口，龛中十二臂观音像的第三只手突然脱落，露出半截缠着傀儡线的婴孩指骨。

"巳时三刻。"天奇振翅落在她身侧，新生骨翼在朝阳下泛着暗金流光，"礼部尚书要亲自开龛验佛。"

龙悦将最后块糖饼塞进嘴里，银丝突然缠住观音像耳垂："这鎏金厚度不对劲。"丝线绞碎的瞬间，佛龛表层金漆簌簌剥落，露出内里青灰色的玄铁——正是三年前北境军械库失窃的寒铁。

礼部尚书掀开轿帘的刹那，十二臂观音像轰然炸裂。寒铁碎片如暴雨倾泻，却在触及龙悦衣角的瞬间凝成冰棱。天奇剑穗银铃骤响，契约金纹顺着冰棱蔓延，竟在青石板上绘出半幅北境舆图。

"好个借刀杀人。"龙悦碾碎掌中糖渣，渣滓遇风凝成西域文字，"胡商想把私运军械的罪名扣给鸿胪寺。"

话音未落，炸裂的佛龛底座突然渗出黑水。天奇展翅掀起的气流卷着水珠飞溅，落在衙役刀鞘上竟蚀出蜂窝状孔洞。龙悦甩出银丝缠住礼部尚书轿辇，拽着整架马车腾空而起。黑水漫过的青石板发出滋滋声响，转瞬塌陷成三丈宽的沙坑。

"悦姑娘这是要弑官？"绯衣少年自沙坑底浮出，耳后金纹与观音像残留的傀儡线交相辉映，"不如看看坑底的礼物..."

龙悦突然松手，轿辇坠落的冲击波震碎沙坑表层。坑底赫然露出十二具冰棺，棺中女子皆作中原贵女打扮，心口处嵌着的鎏金锁竟与徐府密室那枚形制相同。天奇剑气劈开最近那具冰棺，寒气中飘出缕熟悉的沉水香。

"裴雪衣熏衣裳的香料。"龙悦银丝刺入棺中女子眉心，"三年前就该死在漠北的老狐狸。"

女子突然睁眼，赤瞳中映出鎏金沙河倒流的奇景。契约金纹顺着银丝反噬，天奇背后骨翼不受控地展开，翎羽暴雨般射向礼部尚书。龙悦翻身挡在轿辇前，甩出的糖油纸竟将羽刃尽数包裹。

"用糖渍对付契约反噬？"少年抚掌大笑，"不愧是..."

龙悦突然拽过银丝将女子甩向半空，朱雀火自指尖爆燃。烈焰中的冰棺女子发出婴啼，身体迅速干瘪成木偶，肚脐处连着条鎏金脐带直通地底。天奇挥剑斩断脐带，剑气掀起的沙暴中浮现鸿胪寺密档残页。

"三年前西域进贡的十二尊药叉像。"龙悦踩着脐带残骸碾碎糖块，"原来被熔成了冰棺。"

礼部尚书颤巍巍爬出轿辇，官袍下摆还沾着糖渍："这...这定是突厥细作..."

"大人不如看看这个。"龙悦将糖块渣滓撒向冰棺群。渣滓遇棺即燃，火焰凝成的西域文字记载着鎏金锁的炼制之法——需取未出阁女子的心头血温养整三年。

天奇剑尖挑起半截脐带："徐府密室那枚鎏金锁，用的是徐小姐的血。"

沙坑突然剧烈震颤，剩余冰棺接连炸裂。涌出的黑水化作毒蛇扑向众人，却在触及龙悦银丝时凝成冰晶。她拽着礼部尚书跃上城楼，看天奇展翅掠过毒蛇群，剑气所过之处皆绽开赤红曼陀罗。

"戌时三刻。"龙悦对着逐渐僵化的蛇群啃起新糖饼，"该去会会真正的药叉了。"

残阳染红鸣沙湾时，两人循着冰棺残留的沉水香找到艘搁浅的画舫。舫楼雕梁间缠满傀儡线，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与噬魂铃相似的清响。龙悦甩出银丝缠住舫窗，丝线入木的刹那，整艘画舫突然渗出黑水。

"比衙门那滩更毒。"天奇振翅悬在桅杆上方，"船板在吃水线下三寸处开始腐烂。"

龙悦将糖饼叼在口中，翻身跃上舫楼飞檐。舫内突然传来琵琶声，她顺着音律破窗而入，正撞见十二名药叉女在跳胡旋舞。舞姬赤足踏过的地板泛着青绿幽光，与炼魂灯油的颜色如出一辙。

"悦姑娘来迟了。"裴雪衣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这局棋已到收官..."

龙悦甩出的银丝刺穿屏风，却只绞碎件绯色官袍。袍内掉出枚双鱼玉佩，玉佩触地的瞬间，整艘画舫开始倾斜。天奇剑气劈开甲板，露出底层货舱里堆积如山的寒铁兵器，每件武器上都刻着鸿胪寺的火漆印。

"栽赃嫁祸的老把戏。"龙悦踩着倾覆的梁柱跃上舱顶，"不如看看这个。"她将啃剩的糖饼按在货舱壁，糖油渗入木纹，竟显出西域文字写的兵器交接记录。

裴雪衣的轻笑自舱底传来："悦姑娘可知这些兵器要运往何处？"

货舱突然炸裂，涌入的黑水凝成巨蟒。天奇展翅卷起的风暴将龙悦托上高空，她俯身甩出银丝缠住蟒首，契约金纹顺流直下刺入黑水深处。巨蟒发出婴啼般惨叫，溃散的水珠中浮现北境三十六郡的舆图。

"他们要重走三年前的运兵路线。"天奇斩断缠上骨翼的傀儡线，"用鸿胪寺的批文过境。"

龙悦突然拽着他俯冲入水，朱雀火在周身燃起气罩。水底沉着具玄铁棺，棺盖缝隙中渗出缕熟悉的沉水香。她甩出骨刀撬开棺盖，棺中竟堆着七十二枚鎏金铃铛，每枚铃舌都穿着截婴孩指骨。

"徐氏灭门案的七十二口..."天奇剑穗银铃突然坠地，"徐夫人临产时失踪的胎儿。"

龙悦捻起枚铃铛对着月光端详，铃身内侧刻着微缩星图："裴雪衣用这些胎儿养了整三年的噬魂铃。"

画舫彻底沉没的刹那，两人破水而出。龙悦湿漉漉的袖中掉出块糖饼，饼渣遇水即燃，在夜幕下拼出西域文字写的战书。天奇挥剑斩向火光，剑气却穿透虚影劈中了沙丘后的驼队。

"西域使团的正使。"龙悦踩着驼队首领的脊梁啃新糖块，"三年前就该死在鸣沙湾的萧玉蝉。"

萧玉蝉耳后金纹暴涨，挣扎间扯落半边面皮。面皮下赫然是徐小姐的容貌，只是瞳孔已化作鎏金色："悦姑娘不想知道沈之禾怎么求我收留他残魂..."

龙悦突然将糖块塞进她口中，朱雀火自喉间爆燃。烈焰中的萧玉蝉发出非人惨叫，身体里钻出十二道鎏金符咒。天奇展翅织就的金纹大网将符咒尽数捕获，符咒上绘制的竟是式神契的反写咒文。

"用式神契反咒操控契约者？"龙悦扯过张符咒贴在额间，"裴雪衣倒是比你聪明些。"

符咒突然自燃，火焰中浮现三年前的画面——沈之禾浑身是血倒在城隍庙，将半块血玉按进徐小姐心口。画面里的血玉与龙悦颈间挂着的残片严丝合缝，契约金纹自两半血玉间暴涨，竟在空中拼出完整的星宿图。

天奇剑尖刺入星图中心："他们要重演当年的画皮祭。"

星图碎裂的瞬间，五十里外的沙地震颤着裂开巨缝。龙悦甩出银丝缠住飞沙走石，看鎏金沙河自地缝喷涌而出，河水中沉浮着数百具冰棺。每具冰棺都嵌着半枚双鱼玉佩，棺中人的容貌与各州郡贵女别无二致。

"戌时三刻。"龙悦将糖油纸折成纸鸢抛向裂缝，"该给裴雪衣送份大礼。"

纸鸢没入鎏金沙河的刹那，整条沙河突然凝固。天奇剑气劈开河床，露出深埋地底的青铜祭坛。坛上十二盏炼魂灯无风自燃，灯芯处皆悬着枚噬魂铃。

龙悦翻身跃上祭坛，将颈间血玉按进中央凹槽。噬魂铃突然齐鸣，铃音凝成的冲击波震碎了所有冰棺。棺中女子化作鎏金沙消散，唯留徐小姐那具冰棺泛起血光。天奇挥剑斩向冰棺，剑刃却被突然出现的契约金纹吞噬。

"悦姑娘可知...咳咳..."徐小姐自棺中坐起，口中不断涌出鎏金沙，"沈大人用禁术将我俩魂魄..."

龙悦突然咬破指尖按在她眉心："三清锁魂的滋味如何？"血咒爆开的瞬间，徐小姐身体里钻出十二道残魂，每道残魂心口都嵌着血玉碎片。

天奇展翅卷起沙暴，剑气织就的金纹大网将残魂尽数捕获。龙悦甩出银丝穿起血玉碎片，重新拼合的血玉突然爆出强光。光芒中浮现沈之禾的残影，他握着完整血玉对虚空轻笑："悦姑娘，这局棋终究..."

"终究要将军。"龙悦捏碎血玉，粉末随风飘向祭坛四角的炼魂灯。灯焰遇粉即熄，整座祭坛开始崩塌。她拽着天奇跃出地缝时，身后传来裴雪衣的怒喝，声音却似隔着千山万水。

晨光初现时，龙悦蹲在城楼啃第十八个糖饼。天奇擦拭着出现裂纹的镇魂玉，看关外五十里处新裂的地缝正涌出汩汩清泉。西域使团的旗帜在泉眼旁摇曳，马上骑士的青铜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该换棋子了。"龙悦将糖油纸折成莲花抛向清泉，"下回让裴雪衣见识见识...真正的朱雀焚天。"

莲花落水的刹那，整片清泉突然沸腾。龙悦眯眼望着蒸腾的水雾，糖渣从指缝簌簌而落，在垛口青砖上拼出新的西域文字——这次指向的，竟是鸿胪寺地牢最深处那间从未开启过的囚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