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子轩的痛

“唉，”子轩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的身体缓缓后仰，靠在沙发的柔软背上。她的目光在那一刻仿佛穿越了空间，飘向了遥远的记忆深处，眉宇间隐隐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透过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恣意地洒在她齐腰的波浪卷发上，形成了一片金色的光晕。她那长长的睫毛缓缓地抖动，像是在静静地诉说着心中的秘密，为她那本就沉静的面容，增添了几分不可捉摸的神秘感。不由得让人想到，只要子轩不与人交谈，尤其是不和我或晴梦说话，她就如同一幅完美无瑕的画作，散发着难以言喻的优雅魅力。她那种自骨子里透出的成熟与冷静，是我所望尘莫及的。

我和晴梦彼此相望，选择了沉默。我们静静地品味着手中的咖啡，心中却是波涛汹涌。毕竟，被冠以“小三”的称号，无论听起来还是接受起来都极为困难，即便是对于我们这样的好朋友来说。涉及到破坏她人家庭的事情，始终是道德的禁区。就在我们以为子轩不会再有什么言语的时候，她突然回神，幽幽地开口，“她是个好人。”她的声音轻松而愉悦，但在这短暂的轻快之后，语气逐渐转为沉重，“关于我们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了，甚至传到了我爸爸的耳朵里。”这里不得不提，子轩是怎样与这位医生相识、相知、最终陷入爱河的。子轩出身于一个复杂的家庭，确切地说，是一个经历了三次婚姻的家庭。她口中的父亲，实际上是她的继父，与她并无血缘关系。从我们之前的交谈中，可以感受到她与继父之间的关系既紧张又复杂。即使她千方百计地去讨好，但血缘的隔阂始终难以跨越。子轩的继父，因为严重的肝病，被安置在了天津一家著名的肝脏医院。凭借家中的资源和优渥的条件，她的继父轻松地获得了一个舒适的单人病房，并得到了顶尖主治医生张磊的照顾，张磊，也就是子轩现在的男友。

子轩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与辛酸：“医院那群小护士，总是喜欢背后议论，”她叹息着继续，“他们的护士长正是他的妻子，那些小护士自然对她唯命是从。他们的话语就像尖刀，刺在人心里，恨不得让整个世界陷入混乱。我每次去看望父亲，那些护士的目光仿佛能刺穿人心，他们的话总是带着难以忍受的尖锐，真是让人以为她们对张磊怀有多年的暗恋之情。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她们还故意在我父亲面前说这些话。”

我情不自禁地插话：“这也太卑鄙了！”我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满与愤怒。

子轩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快都吸入肺腑，然后缓缓呼出：“嗯，他们本就心照不宣。对我来说，或许还能避开一些，毕竟不必每日都去医院。但张磊就不同了，他每天都得在那里，那些无休止的闲言碎语，对他的打击也不小。这些杂乱无章的事情，也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他叹了口气，抬手一口喝光了面前的咖啡，那苦涩的味道似乎让他的眉头更加紧锁。“还有，这个继父，他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他以为是他自己的力量让一切变得可能？如果不是因为我和张磊，他又怎能轻而易举地换病房，使用那些昂贵的进口药物？在这个世界上，拥有钱财、权势和人脉的人比比皆是，那些药物都是限量供应，要不是我们的关系，他也只能乖乖排队等候。真是累透了心。”

“你爸，他对你说了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晴梦也投来了关切的眼神。

子轩摇了摇头，苦笑着：“他说的话，无非就是那些老生常谈。无论他怎么说，我都得忍着，毕竟他对我妈还是不错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这就是重组家庭的现实。幸好我的父母都还是原配。

当我听到子轩诉说她那纷扰不断的家庭故事时，心底总会泛起一阵阵的心疼。她的故事如同一部沉重的家庭史诗，开篇即是她亲生父亲的无情背叛。他，因为子轩的母亲未能生下男嗣，恐家族香火中断，竟狠心抛弃了她们母女。在当今社会，这种重男轻女的陈旧观念仿佛荒谬绝伦，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家族的延续比什么都重要，这种思想根深蒂固。子轩的母亲，或许因为无法忍受自己的女儿成了离婚的导火索，将她遗弃在姑姥姥家，让她在那里度过了漫长的十二年。直至她母亲与一位教师再嫁，子轩才被重新接回家中。谁能想到，那位表面上一本正经的教师，竟在她母亲外出时对子轩施以暴力，这段婚姻也只得草草结束。从那时起，子轩的母亲带着她独自生活了三年，直到遇到了现在的那位男士，她们的生活才渐渐平稳下来。

经历了这样的家庭风波，子轩的个性显得比同龄人更为成熟，也更懂得如何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周旋。幸好，在我们这群朋友中，她总是能放下心防，真诚地相处。

“轩，你有没有考虑过，毕竟张磊他是有家室的人。”晴梦终于忍不住发问，这是我怎么也开不了口的问题。我害怕无意间触及她心中的伤痛，我不愿看到任何尴尬的局面。我只希望能单纯地信任子轩，支持她，不想在她受到指责时，自己作为朋友还不能站在她身边。然而，在子轩和晴梦看来，我的单纯和简单，似乎就是愚蠢，就是不懂事。

“他和他的妻子的感情，其实早已风雨飘摇，即便没有我出现，他们的婚姻也注定是一场无法避免的灾难。我不过是一个无意中添上的火苗而已。”子轩轻声说道，眼中似有光影流转。“她的女儿还很小，单纯而温顺。她妈妈作为一名医生，对她的饮食管得很严，像麦当劳、哈根达斯这样的东西她都不让她碰。赢得她的好感其实并不难。”他的声音渐渐柔和，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子轩话音刚落，晴梦沉默了许久，空气中仿佛凝结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终于，她勉强挤出几个字：“哦哦，那就好。”声音干涩，显然是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却不经意间把原本已经尴尬的气氛推向了一个更加僵硬的境地。

片刻之后，子轩轻叹一声，试图化解这层尴尬：“走吧，坐着也是坐着，不如去吃点儿什么。”言罢，他站了起来，伸出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晚饭后，我们便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