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苏倩文瘫坐在当铺的青石台阶上,鼻血滴滴答答落在绣着并蒂莲的围裙兜。实习生小桃正蹲在马路牙子上给白狐梳毛,巨兽尾巴尖卷着瓶冰镇可乐,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您这售后服务挺别致啊。"苏倩文抹了把鼻血,指尖沾着的朱砂在嘴角拖出艳红痕迹。当铺老板倚着门框擦拭金丝眼镜,靛青长衫被晨露打湿半边,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刺青——是条衔着自己尾巴的黑龙。
白狐突然竖起耳朵,便利店方向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五道青烟从废墟中腾起,在天际凝成灰白黄绿黑五色漩涡。苏倩文摸出保温杯灌了口药,苦得直吐舌头:“灰仙偷供品,白仙讨封正,黄仙要香火…这群老东西到底图我什么?”
"或许图苏小姐命格贵重。"当铺老板慢条斯理地戴上眼镜,琥珀色瞳孔映着街边霓虹残影。他转身推开雕花木门,檀香混着陈年酒气扑面而来:“令祖二十年前在此典当的,可不止是块玉佩。”
苏倩文扶着门框起身,腕间铜钱串叮当作响。堂屋正中悬着盏走马灯,昏黄光影里浮动着民国年间的当票存根。她眯眼辨认泛黄宣纸上的字迹:“苏门李氏愿押…”
"押的是婚书。"当铺老板指尖轻叩八仙桌,二十坛贴着囍字的雄黄酒从地窖鱼贯飞出,在青砖地上摆成双喜图案。酒坛红绸无风自动,露出坛身阴刻的镇煞符:“苏小姐可愿补上生辰八字?”
苏倩文被雄黄酒呛得连打三个喷嚏,保温杯"咣当"砸在酒坛上:"您这求婚仪式够环保啊,回收利用民国婚书?"她摸出手机打开计算器,“按照《民法典》第一千零四十二条,包办婚姻可是违法的。”
白狐突然炸毛低吼,便利店废墟腾起冲天火光。五道虚影在火中翻涌,灰仙的哭丧棒挑着便利店招牌,黄仙的引魂幡卷着关东煮签子,绿裙妇人手持青铜秤砣——正是苏家祖传的镇物。
"我爷爷的七星秤砣!"苏倩文摸出最后五枚五帝钱,"上个月给城南王老板镇阴宅,怎么会在柳仙手里?"她突然想起王太太哭哭啼啼说丈夫最近总往洗脚城跑,敢情是被柳仙迷了心窍。
当铺老板广袖翻飞,二十坛雄黄酒应声开封。酒液化作游龙扑向火场,与五仙虚影缠斗在一处。小桃举着手机边拍边喊:“文姐!直播间观众说这是最新全息投影技术!”
"告诉他们这是便利店周年庆表演!"苏倩文咬破指尖在围裙上画符,鼻血混着朱砂晕开朵朵红梅。爷爷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文丫头,秤砣压魂,北斗指路!”
七枚铜钱应声飞起,在火光中排成勺状。苏家祖传的青铜秤砣突然剧烈震颤,秤杆上镶嵌的二十八星宿次第亮起。灰仙发出凄厉惨叫,秤钩竟勾住了它的后颈皮。
"原来你们偷镇物是为破我命格!"苏倩文恍然大悟,摸出手机翻到王太太朋友圈——最新动态是张温泉酒店自拍,背景里模糊的绿裙子分明是柳仙化身。她气得直跺脚:“这届妖怪还懂当代诈骗?”
当铺老板忽然揽住她腰身跃上房梁,白狐驮着小桃紧随其后。五道虚影在雄黄酒阵中左突右冲,绿裙妇人突然甩出水袖缠住苏倩文脚踝。秤砣上的鬼宿星大亮,竟将水袖灼出焦黑破洞。
"苏小姐,婚书换七星镇物如何?"当铺老板的声音带着温热酒气拂过耳畔。苏倩文反手将桃木簪扎进他掌心:“您这算盘响得我在长白山都听见了!”
秤砣突然挣脱控制,秤盘上浮现出爷爷年轻时的虚影。老爷子正蹲在墓室里擦拭玉佩,背后隐约可见五具系着红绳的骷髅。"文丫头,"虚影竟开口说话,“当年结的阴亲…”
话未说完,五仙突然合体化作巨蟒,血盆大口直扑苏倩文面门。二十坛雄黄酒齐声爆裂,酒气凝成八卦阵困住妖物。当铺老板的黑龙刺青破肤而出,衔着婚书契约撞向巨蟒七寸。
"改命是要遭天谴的!"巨蟒发出男女混声的嘶吼,便利店废墟中飞出无数命盘碎片。苏倩文摸出祖传的鲁班尺,尺上刻着的《营造法式》突然浮现金光篆字。
小桃突然举起关东煮汤勺大喊:"文姐!命盘缺了坤位!"她马尾辫上的狐狸发夹不知何时变成真狐狸,正龇牙咧嘴地撕咬柳仙尾巴。苏倩文福至心灵,将鲁班尺掷向东南巽位。
天地骤然寂静。
五仙虚影如烟消散,青铜秤砣"当啷"落回苏倩文掌心。当铺老板的婚书契约飘落在地,被鼻血浸透的"苏倩文"三字竟在慢慢消退。白狐蔫头耷脑地缩成博美大小,扒拉着空酒坛喵喵叫。
"改命的反噬开始了。"当铺老板突然攥住她手腕,命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苏倩文摸出保温杯晃了晃,笑得没心没肺:“您老不如担心下赔款——便利店玻璃钱、设备钱、精神损失费…”
朝阳刺破晨雾的刹那,街角传来熟悉的烟袋锅敲地声。奶奶的绛紫棉袄在风中鼓成个灯笼,爷爷的旱烟杆正冒着三长两短的诡异青烟。苏倩文突然腿软跪坐在地,二十个空酒坛骨碌碌滚到老人脚边。
"死老头子,"奶奶的绣花鞋精准踢飞一个酒坛,“让你当年在墓里乱捡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