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离婚

汤嘉瑞果然未曾迈出离婚的那一步。他怎能轻易放手，放弃那份经历风雨才得来的幸福呢？他的世界，无人知晓他是否真的与过往划清界限。父母、朋友，他们皆以为汤嘉瑞已重启人生，决心与思嘉共度余生。

自从与尹墨墨道别后，他以为自己将永远远离她的世界。在归途中，他驱车前行，靠着车窗沉思。窗外的景色虽美，却如流水般匆匆逝去，唯有内心的情感，似乎永远留存。强烈的风从窗外涌入，却未能带走他那份深沉的孤独。

而思嘉，她从未多想。她所渴望的，或许只是每日与他相伴，夜晚共枕同眠，有他在身边，就已足够。或许，作为一个聪慧的女子，她明白汤嘉瑞心中的失落与痛苦，因此她满足于现状，不再奢求更多。

思嘉在家，赤足坐在地板上，背靠着落地窗，目光呆滞地凝视窗外。她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希望哥哥早日归来。她在等待，你可知？

看着这一幕，母亲心中充满了怜悯。她轻步走到思嘉身边，轻轻放下一杯水，然而思嘉连一眼都未曾投去。

“思嘉，你已经三天未曾进食，喝点水吧，就算是可怜可怜我这个当妈的。”辛桐女士的声音中带着哽咽，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她轻柔地拂去思嘉额头上的发丝。

“妈妈，哥哥是不是再也不会来了？”思嘉的声音微弱，干裂的双唇轻轻颤抖，“如果姐姐不回来，哥哥就不会来吗？姐姐对哥哥很重要，可是我，对哥哥来说，难道就不重要吗？”她的眼神始终锁定着窗外，似乎在寻找答案。

辛桐女士心疼地回答：“哥哥已经答应你了，他一定会回来。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她心中涌现出对那对命运多舛的恋人的同情。

夜幕降临，思嘉的眼底已显出深深的乌青，但她仍坚守在窗边，不肯放弃等待。辛桐女士不时下楼，看望着思嘉，“我的思嘉，仿佛变成了望夫石。我这可怜的孩子，作为母亲的我该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一束车灯的光束穿透了夜幕，照进了屋内，刺痛了思嘉的眼睛。辛桐女士看到这束光，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安定——嘉瑞，他终于还是回来了。她心想，即使嘉瑞犹豫不决，墨墨也会促使他做出选择。

思嘉看到这束光，立刻光着脚丫跑了出去。当汤嘉瑞的车停稳时，他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小女孩，发丝凌乱，穿着短睡裙，她的双眼布满血丝，迟疑地注视着他。

汤嘉瑞走下车，走近车前的光芒。思嘉终于看清了前方的人——她的哥哥。她用尽全力跑向他，忘记了所有的疲倦。

汤嘉瑞微笑着，轻轻拥抱了思嘉。他低头看到思嘉光着的脚丫，便将她轻轻抱起，带回了房子里。

嘉瑞小心翼翼地将思嘉放在沙发上，从鞋袜柜里取出一双袜子——那是他曾经常给尹墨墨穿的。他单膝跪地，轻轻地、认真地为思嘉穿上袜子。

“记得穿袜子，地板很凉。”嘉瑞的话语仿佛是对尹墨墨说的，回荡着过去的温馨。

思嘉急忙回应，“我会的，哥哥。以后在家我一定会记得穿袜子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生怕让哥哥不快。

这时，辛桐女士走了过来，轻声对家中的阿姨说：“熬些粥吧，他们俩可能需要。”阿姨点头应声，轻手轻脚地开始准备。

辛桐女士坐到思嘉身边，目光落在嘉瑞那憔悴的脸上，她心知嘉瑞的心仍牵挂着尹墨墨。

她欲言又止，但被嘉瑞的声音打断：“妈，我做了个决定。”他的声音中透露出决断，阻止了母亲的担忧。

“你说。”辛桐女士平静地回应，面对儿子的决定。

嘉瑞平静地说：“我们，一家人，一起回美国吧。”他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没有一丝犹豫。

思嘉听后，喜悦涌现在她的脸上，像是忘记了连续几天的疲惫，“真的吗？太好了，我很想念爸爸。”

辛桐女士深深地望着嘉瑞，“你真的想好了吗？这意味着你可能再也见不到尹墨墨了。”

嘉瑞只是轻声回答：“想好了，妈。我现在有点累，我先上楼休息一会。”他缓缓地站起身，向楼梯走去。

就在这时，思嘉突然在沙发上瘫倒。辛桐女士的尖叫声让嘉瑞急忙回头。他跑过去，急促地按压思嘉的人中。幸好，她有所反应。他轻轻地将她抱起，带上楼去。

在思嘉的房间，看着她那双布满乌青的眼睛，嘉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

辛桐女士轻声地说：“思嘉在楼下等你三天三夜，嘉瑞，这是一份情债。虽然不是你主动欠下的，但你必须还清。”

“我知道，我都明白。”嘉瑞的声音平静，内心却不再有泪水。他深知尹墨墨的话——他和她已经不再一起，他的情感找到了归宿。但如果他不选择思嘉，她就会落入深渊。

他告诉自己，这一生再无泪水。因为唯一能让他摘下伪装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他的了。

尽管汤嘉瑞已决定离开中国，但这一决定的实际步骤和时间，他却用了整整两年去准备。嘉瑞从不是一个效率低下的人，他只是舍不得，想要用更多时间清晰地铭记尹墨墨留给他的每一个记忆，而非轻易忘却。

在这段时间里，一方面他将手中的工作交接给了越发成熟且懂得经商道理的汤华阳，确保他能独立承担起责任；另一方面，每当有空闲，嘉瑞就会去访问他与尹墨墨曾共同去过的地方。

他会去夏连年的那家餐厅，那里见证了他和尹墨墨的初次相遇——那时，他们互不了解，却拥有那么简单和纯粹的开始。

这个告别之旅当然也包括了尹墨墨的大学。周末时，嘉瑞会在校园里漫步，走过小礼堂——那里，他曾在夏里教授的生日宴上与尹墨墨订婚；他还会走在操场和林荫道上——那时，他常坐在尹墨墨的小脚踏车后座上。

还有那条长椅，在那里，嘉瑞曾坐在尹墨墨的身边，温柔地逼着她为他读《你来到我身边》。当时，她真的来到了他的身边，可如今呢？

记忆中的片段让汤嘉瑞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让公司员工改装了郊区大型超市的购物车。他们曾用购物车在超市里尽情玩耍，他认为很多情侣都像他和尹墨墨那样，不想错过任何表达爱意的机会。如今，这些改装的购物车成了超市里的一道独特风景，吸引着众多情侣前来。

有时，嘉瑞只带着一箱食品，独自前往那个山顶。那是他和尹墨墨曾与大学生们一起开过篝火晚会的地方。他依然记得，尹墨墨曾说过她希望自由地从山顶飞下去，他也记得自己曾承诺与她一起实现这个愿望，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和尹墨墨一起完成。

周末，嘉瑞有时会借故出门，其实是去了对面的那座房子——他送给尹墨墨的那座房子。尹墨墨离开时把钥匙交给了汤华阳。

在那里，嘉瑞常常赤脚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仿佛能感受到尹墨墨留下的温暖足迹。转过身，他似乎能看到尹墨墨坐在落地窗前，迎着阳光或是伴着雨水，沉浸在她最喜欢的诗集中。嘉瑞时常以为自己真的看到了尹墨墨在他身边，甚至对她微笑，但当他走近，想要抚摸她的头发时，才痛苦地意识到，那不过是回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