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痋术疑云

溶洞的轰鸣声渐远，成天攥着苗绣腰带被暗流冲出洞口。月光泼在湿透的藏青布衫上，他呛出两口水，指缝里还粘着生死簿燃烧后的灰烬。阿箬的银链缠住岸边老树根，苗女半个身子浸在河水里，心口的痋卵已经裂开蜘蛛网状的纹路。
"往北走…"阿箬咳出带虫卵的血沫，银饰碰撞声像是催命的铃铛，“痋术师的本命蛊…在苗寨…”
成天背起轻得吓人的苗女，后颈突然刺痛——阿箬发间的银蝶发饰正往他皮肉里钻。这是苗疆巫女最后的护命蛊，冰凉的银翅刮过脊椎时，成天想起十年前任非往他伤口敷草药的温度。
山路拐角处立着块残碑，碑文被青苔啃食得只剩"痋"字。成天用袖口擦去露水，隐约看见碑底压着半截黄裱纸——正是黑陶罐上的封口符咒。阿箬突然抽搐，苗绣衣领滑落，露出锁骨处蠕动的青筋。
"放我下来。"阿箬的银刀抵住成天咽喉，刀刃映出她脖颈暴突的血管，“痋虫要破体了…”
话音未落，林间惊起群鸦。成天听见熟悉的铁链拖拽声从碑后传来，八个纸人抬着猩红轿子踏月而来。轿帘被阴风掀起时，成天瞥见轿中人的暗红旗袍下摆——那上面用金线绣着密密麻麻的蛊虫图案。
"成老板好手段。"轿中人轻笑，腕间银镯震出涟漪般的声波，“连生死簿都敢烧。”
阿箬突然甩出银链，链尾的铃铛炸出青光：“快走！这是痋虫化的传声蛊！”
成天撞进灌木丛的瞬间，轿子轰然炸开。漫天纸屑中飞出千百只血蝉，翅膀振动声像是无数把指甲在刮棺材板。阿箬撕开苗绣腰带，银粉撒成道火墙，烧焦的虫尸下雨般坠落。
"去寨子找龙婆…"阿箬的银刀插进地面，刀身浮现出蝌蚪状的咒文，“只有她能解…”
成天背起昏迷的苗女狂奔，月光将山径照得惨白。路过废弃的义庄时，他看见门板上钉着七枚青铜钉——钉尾系着的红线，与锁龙井中的血色罗盘如出一辙。
苗寨的吊脚楼隐在晨雾中，成天踹开褪色的木门。神龛上的蜡烛突然自燃，火光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痋术图谱。穿靛蓝苗服的老妪正在捣药，石臼里传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龙婆婆…"成天刚开口，老妪的药杵突然指向他眉心。
"外乡人背痋尸进寨，要喂蛊王的。"龙婆的眼白浑浊如隔夜米汤，药杵沾着的黏液滴在阿箬额头，“这丫头心口养着痋王的卵，你们碰过生死簿？”
成天正要解释，阿箬突然睁眼。苗女的瞳孔变成诡异的竖瞳，指甲暴长三寸刺向老妪咽喉。龙婆的药杵精准点在她眉心，阿箬浑身痉挛，吐出团缠绕着银丝的黑色虫卵。
"把丫头抬上祭台。"龙婆掀开神龛后的暗格，露出青铜浇铸的蛊王像，“你，去后山取三斤露水、七两尸苔。”
成天攥紧裤兜里的青铜玄武，镇纸边缘的龟甲纹路正在发烫。经过寨中古井时，他瞥见水面倒影——任非穿着藏青布衫蹲在井沿，正往水里撒着纸钱。
"成哥，祭品要新鲜的。"倒影中的任非咧嘴笑，嘴角裂到耳根，“你猜龙婆锅里煮的是什么？”
井水突然沸腾，成天抄起木桶砸向倒影。水面恢复平静时，他看见桶底粘着片暗红布料——与轿中人旗袍的质地完全相同。
后山的雾气浓得化不开，成天摸着湿滑的青苔前行。露水顺着叶片滴进陶罐，他突然听见树梢传来铁链晃动声——八口薄棺倒挂在古树枝头，棺盖全部敞开！
"谁！"成天的青铜匕刺向树影，刀刃斩断截红线。红线另一端栓着只风干的猫尸，猫眼的位置嵌着黄豆大的黑虫。
取回尸苔时，成天在腐木堆里发现半块残碑。碑文记载着苗寨旧事：光绪年间有汉人风水师进山寻龙穴，七日后被寨民发现暴毙，心口插着青铜匕首…
祭台上的阿箬被七盏油灯围住，龙婆正在往她心口撒银粉。成天递上陶罐时，老妪突然抓住他手腕：“后生，你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十年前沾的。"成天缩回手，袖口滑落露出腕间蛇形焦痕。
龙婆的药杵戳开他衣领，露出后颈发黑的咬痕："尸蟞毒入髓，本该活不过三年。"老妪浑浊的眼球突然清明，“有人给你种过替命蛊？”
成天想起任非病房满墙的符咒，疯癫的青年总念叨"同生共死"。阿箬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水里游动着米粒大的银虫。
"寅时三刻开坛。"龙婆往药锅扔进把尸苔，沸腾的水面浮现出人脸，“外乡人，去寨口守着。”
寨口的瞭望塔挂着破旧的铜锣，成天靠坐在塔柱下。夜枭的叫声刺破雾气，他摸出兜里湿透的照片——合影中的暗红身影正在逐渐清晰。
铜锣突然自鸣，成天翻身跃起。六个纸人抬着猩红轿子踏雾而来，轿帘被阴风吹开的刹那，成天看见轿中人的脸——竟是七窍流血的龙婆！
"小心蛊池！"阿箬的尖叫从祭坛方向传来。成天挥匕斩向轿杆，纸人突然自燃，火焰中飞出千百只血蝉。他护住头脸狂奔，听见身后传来棺材落地的闷响。
祭坛上的油灯全部熄灭，龙婆倒在血泊中。阿箬心口的痋卵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个正在愈合的血洞。成天扶起老妪时，摸到她后心插着的青铜匕首——与古碑记载的凶器一模一样。
"替命蛊…反噬…"龙婆攥住成天衣领，药杵指向神龛后的暗门，“快走…痋王要醒了…”
暗门后是条向下延伸的密道，成天背着阿箬踉跄前行。密道尽头传来锁链拖拽声，二十具腐尸正在撞击铁门。阿箬突然清醒，扯断颈间银链：“这是养尸地！”
铁门轰然倒塌的瞬间，成天看见任非站在尸群后方。藏青布衫的青年举起洛阳铲，铲头刻着的"天"字正在渗血：“成哥，该还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