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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道斜阳

老九 著
  • 悬疑推理

  • 2025-03-26

  • 81.4万

第1章:奇怪的案件

墓道斜阳 老九 2025-03-26 10:48
江南的梅雨缠人得紧,晏潮声在茶色玻璃窗上呵出一团白雾,看着外头青石板路上撑油纸伞的行人像游魂般飘过。红泥小炭炉上的铜壶突突冒着热气,水雾在木梁间蜿蜒成蛇形。
“您就是晏先生?”
来人裹着腥湿的潮气跌坐在对面藤椅上。四十岁上下,鬓角染着灰白,深褐色夹克前襟沾着几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晏潮声的视线在他右手指甲缝停留片刻——那里嵌着棺底才有的朱砂土。
"钱三福?"晏潮声将青瓷盏推过去,“你说有单生意,和上个月考古队失踪案有关?”
老式座钟突然敲响五下,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钱三福猛灌一口茶,喉结滚动时露出颈侧三道抓痕,新鲜结痂的伤口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那帮学生挖到了不该挖的东西。"他压低声音,袖口滑出一枚青铜钥匙,“镇西头的老宅子,地下埋着…”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晏潮声掀开竹帘,正看见斜对面古董店老板瘫坐在雨地里,双目暴凸地盯着天空。殷红雨丝落在他扭曲的脸上,竟像是下起了血雨。
"血雨惊魂,活棺现世。"桑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姑娘不知何时出现的,黑绸伞面垂下的流苏扫过晏潮声肩头,露出伞下一张瓷白的面孔。她盯着钱三福衣摆下露出的半截裤管——那里洇着一圈深褐色水渍。
钱三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渗出墨绿色黏液:"老宅的井…井里…"他痉挛着栽向地面,后脑勺磕在青砖上发出空响。晏潮声蹲身查看时,发现他耳后皮肤下竟有东西在蠕动,像是一条盘踞的蛇。
桑陌的伞尖抵住钱三福喉头:"别装了,你身上带着尸香。"她转头对晏潮声说,“三天前我在西郊乱葬岗见过他,当时他正往新坟里埋活公鸡。”
血雨越下越急,街道尽头传来铜锣声。七十二盏白灯笼次第亮起,映得整条长街如同幽冥鬼市。晏潮声拎起钱三福的衣领,发现他夹克内袋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画面里五个年轻人站在古墓入口,最中间那个穿格子衬衫的男生,正是新闻里报道的失踪学生。
"这是…镇墓兽?"桑陌突然指向照片角落。晏潮声凑近细看,青砖缝隙间隐约露出半截石雕,形似巨蟒却生着人面,口中衔着块血玉。他突然想起《堪舆杂录》里记载的"蛇母娘娘"活葬传说,后背窜起一阵凉意。
钱三福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嘴角咧到不可思议的弧度:"子时三刻,老宅见。"说完竟像壁虎般贴着墙根飞速爬走,在雨幕中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爪印。
桑陌收起伞,雨水顺着她鸦羽般的发梢滴落:"那口井里浮上来的尸首,脚踝都缠着红绳。"她从帆布包里摸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半截焦黑的指骨,“昨晚在城隍庙烧的纸人,今早就出现在我床头。”
晏潮声用银针挑起指骨上的黏稠物,针尖瞬间蒙上一层白霜:"这是…"话未说完,远处传来凄厉的唢呐声。送葬队伍从街角转出,八人抬的楠木棺材上盘着九条铁链,纸钱在血雨中燃起幽蓝火焰。
桑陌突然抓住晏潮声手腕:“你看抬棺人的脚。”
雨地里,十六只赤足踏过青石板,脚背上赫然印着蛇形胎记。最前面的孝子猛然回头,惨白的脸上,双目位置只剩下两个血窟窿。
血雨浇在楠木棺上蒸腾起腥臭雾气,十六个蛇纹脚夫踏着某种诡异韵律,抬着九链锁棺穿过燃烧的蓝火纸钱。桑陌的指甲几乎掐进晏潮声腕骨:“这是引魂渡,活人走阴的路数。”
话音未落,那无目孝子突然张开血窟窿似的眼窝,两缕黑烟从中窜出直扑二人面门。晏潮声反手甩出三枚五帝钱,铜钱在空中叮当相撞迸出火星,黑烟发出婴啼般的惨叫消散在雨中。
"别碰那些纸灰!"桑陌突然拽着晏潮声退后三步。飘落的灰烬沾到青石板,竟蠕动着聚成指甲盖大小的黑虫,转眼间铺满整条街道。送葬队伍已消失在雨幕尽头,只余满地虫潮沙沙作响。
晏潮声摸出随身的老犀角簪,在青砖缝里刮下些暗绿色苔藓,就着屋檐滴水研成糊状:"这是镇龙须,专克阴秽物。"他将药泥抹在桑陌鞋尖,自己则咬破指尖在眉心画了道血符。
黑虫潮水般涌到脚边又惊恐退散,桑陌盯着他染血的指尖:“晏家人?难怪识得蛇母葬仪。”
"你知道的倒不少。"晏潮声擦掉眉心血迹,目光落在她帆布包露出的半截罗盘上。那罗盘并非寻常风水器具,天池位置嵌着块蛇目石,正随雨势明暗闪烁。
两人踩着虫群退让出的路径往老宅方向移动,沿途白灯笼被血雨浇得噼啪作响。转过三道月洞门,青砖墙突然变成赭红色,墙头琉璃瓦上盘踞着石雕蛇群,每双蛇眼都朝着西北方。
"到了。"桑陌停在一扇斑驳的乌木门前。门环是两条交缠的青铜蛇,蛇尾缠绕成"丙寅"字样。晏潮声掏出钱三福遗留的青铜钥匙,发现钥匙柄上的铭文竟与门环完全契合。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门内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桑陌突然按住他手腕:“等等!你听——”
幽深的庭院里飘来断续的戏腔,唱的却是现代流行曲调。晏潮声嗅到浓重的尸臭味混着檀香,抬脚踹开木门。三进院落空空荡荡,唯有正厅八仙桌上摆着台老式录音机,磁带嘶哑地转着《甜蜜蜜》。
"三天前的歌单。"桑陌按下停止键,从卡槽里扯出半截烧焦的磁带,“失踪案发生当晚,镇广播站循环播放了整夜邓丽君。”
正厅屏风后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晏潮声抄起条凳挑开褪色的苏绣,后面赫然是口盖着红绸的深井。井沿青苔上留着新鲜抓痕,几缕湿发缠在轱辘把手上随风飘荡。
桑陌从帆布包里掏出捆浸过桐油的麻绳:"我在城隍庙问过阴,井底连着生桩。"她将绳头系在廊柱时,晏潮声注意到她腕间戴着串九转蛇纹银铃,晃动时却诡异地不发出声响。
轱辘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麻绳垂入漆黑井口。下到五丈深时,井壁突然渗出黏腻液体,晏潮声摸到石缝间嵌着块冰凉事物——半枚雕刻蛇纹的玉珏,断口处还沾着新鲜血迹。
井底传来水声翻涌的响动,桑陌突然在上方惊呼:"绳子!"原本绷直的麻绳骤然松垮,晏潮声在坠落瞬间抓住井壁凸起,指腹蹭到的石粉竟散发着骨灰的气味。
幽绿磷火在脚下亮起,映出井底骇人景象:五具浮尸呈莲花状围成圆圈,每具尸体心口都插着半截玉珏。居中那具女尸突然仰起泡发的脸——正是照片里失踪的考古队员!
女尸肿胀的右手死死攥着个防水袋,晏潮声掰开她手指时,尸身突然剧烈抽搐,浑浊的井水翻涌出大团黑发。防水袋里是半本考古日志,钢笔字被水洇得模糊,唯有用血写的几行清晰可辨:
【壬寅年四月十七,开耳室见蛇母龛,其目泣血。王师兄吞玉而亡,临死言"丙寅当归"。是夜闻井中婴泣,三更时赵姐竟着戏服唱昆腔…】
桑陌的绳索再次垂下来时带着血腥气:"快上来!井壁要合拢了!"两侧石砖果然在缓缓移动,晏潮声抓住绳索的刹那,井底女尸突然睁开通红的双眼,嘴角咧到耳根发出咯咯笑声。
两人狼狈翻出井口,身后传来砖石闭合的轰响。桑陌撕开被血雨打湿的衬衫下摆,露出腰间狰狞的旧伤——三道爪痕与钱三福颈部的伤口如出一辙。
"三年前我在滇南墓道里见过这种伤痕。"她往伤口撒了把朱砂,“被蛇母诅咒的人,尸变前会先长出鳞片。”
晏潮声翻开女尸留下的日志,在封皮夹层摸到张磁卡。桑陌用银铃在卡面轻扫,铃内蛇纹突然泛起红光:“是考古队临时证件的芯片,权限能进市博物馆的地下仓库。”
子时的更鼓在雨夜飘忽不定,老宅西厢房忽然亮起烛光。两人踹开摇摇欲坠的雕花门,只见钱三福正跪在供桌前烧纸钱,火盆里跳跃的蓝火映得他满脸绿光。供桌上摆着的不是牌位,而是五个贴着生辰八字的稻草人。
"丙寅年寅月寅日生人。"晏潮声抓起一个草人,“这就是活棺葬需要的五行柱。”
钱三福缓缓转头,脸上爬满鳞片状纹路:"蛇母娘娘要醒了…"他喉间发出蛇类的嘶鸣,突然暴起扑向桑陌。九转蛇纹银铃终于发出刺耳鸣响,钱三福像被无形绳索勒住脖颈,痛苦地蜷缩在地。
桑陌扯开他后衣领,脊椎位置赫然嵌着块血玉:"果然是饲玉人。"她拔出匕首挑开皮肉,玉块离体的瞬间,钱三福浑身抽搐着吐出大口黑水,水里游动着数十条发丝细的小蛇。
博物馆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火光映红半边夜空。晏潮声翻看从井底带上来的玉珏,发现断口能与血玉严丝合缝:“这是镇龛玉珏,完整的应该有三枚。”
"第三枚在饲玉人心脏里。"桑陌踢开奄奄一息的钱三福,"等子时三刻阴门大开,有人要用活桩献祭唤醒蛇母。"她腕间银铃突然全部直立,在死寂的雨夜里发出催命般的嗡鸣。
晏潮声摸出磁卡对着火光细看,背面用荧光涂料画着幅简图——正是市博物馆的平面图,在地下仓库位置标着血红的"丙寅"二字。远处街巷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夹杂着金属拖曳的刺耳声响。
桑陌突然扯着他翻上房梁。十几个戴傩戏面具的黑衣人鱼贯而入,为首者手持青铜蛇杖,杖头镶嵌的正是第三枚玉珏。钱三福被拖走时突然回光返照般嘶吼:“丙寅当归!蛇母睁眼!”
当黑衣人潮水般退去,桑陌从梁上垂下半截焦黑的手指:"这是我在停尸房找到的。"断裂处可见细密齿痕,“法医说五个死者都被啃食过内脏,齿印却属于人类。”
晏潮声用银针刺入焦骨,针尖瞬间发黑:"是尸噬,有人在养阴兵。"他将磁卡抛向空中,卡面反射的火光竟在空中组成蛇形纹路,“去博物馆,有人要动蛇母龛的镇物。”
两人翻出老宅后墙时,整条巷道的白灯笼同时炸裂。黑暗中有无数双赤足踏过青石板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井底特有的腐臭。桑陌突然将九转银铃按在他掌心:“拿着这个,能破一次阴瘴。”
博物馆方向传来第二声爆炸,隐约可见飞檐斗拱间盘旋着黑雾,凝成巨蛇吞月的骇人形状。晏潮声握紧温热的银铃,指腹触到铃内刻着的生辰八字——竟与他自己生辰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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