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墙根下积着墨绿色苔藓,桑陌的黑绸伞尖挑开半掩的窨井盖。伞面星宿图在月光下泛起幽光,二十八颗铜铃无风自响,震得井底传来空洞回音。
"三年前市政改造时,防空洞被混凝土封了七个出入口。"晏潮声的断龙钉划过井壁青苔,钉尖沾着黏稠的暗红液体,“这个检修口是工人们偷偷留的运料通道。”
桑陌突然按住他手腕:"闻到了吗?"她耳坠的蛇形银饰微微颤动,“福尔马林混着尸油的味道,杨九郎用防腐剂掩盖活尸的尸臭。”
井底阴风卷着碎纸片飘上来,晏潮声接住一张。泛黄的纸上印着九十年代市容宣传画,右下角用红笔潦草写着"1993.7.23",正是清源环保工程部集体失踪的日子。
"那天的暴雨冲垮了三个泵站。"桑陌指尖捻着朱砂线,“后来在防空洞排水渠发现五双劳保鞋,鞋底沾着蛇蜕。”
两人顺着锈蚀的铁梯往下爬,梯蹬上残留着鳞片状刮痕。晏潮声的鹿皮囊突然发烫,装着断龙钉的夹层渗出青烟——这是遇到阴物的征兆。
防空洞入口被混凝土墙堵死,墙面用黑狗血画着镇煞符。桑陌的银针刺入符咒缝隙,带出半凝固的尸油:“三天前有人动过手脚,你看符脚这笔勾。”
晏潮声的断龙钉撬开松动的水泥块,露出后面漆黑的甬道。腐朽的凉席卡在墙缝里,席面布满蜂窝状孔洞,像是被无数细小的毒牙啃噬过。
"别碰!"桑陌甩出古铜钱击落晏潮声伸出的手,"这是虫噬席,苗疆养蛊人用来困尸虫的。"她挑开凉席一角,密密麻麻的虫卵簌簌落下,在空气中爆开腥臭的绿雾。
防空洞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晏潮声的断龙钉在墙上擦出火星。火光映亮的瞬间,两人同时屏住呼吸——整条甬道顶部倒挂着上百盏玻璃瓶,每只瓶里都泡着截婴儿手臂,脐带缠绕的断肢在福尔马林液里微微蜷曲。
"子母煞的养尸瓶。"桑陌的黑绸伞旋出气浪震碎几盏瓶,“杨九郎用这些怨灵滋养阴蛟…”
话音未落,破碎的玻璃瓶里突然窜出黑雾。婴儿啼哭声中,那些断肢竟在雾气里拼接成完整的人形,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膨胀,转眼变成五具浮肿的尸童攀附在洞顶。
晏潮声的断龙钉沾着朱砂划过掌心,血珠飞溅处燃起幽蓝火焰:"巽风离火,破!"火舌顺着洞顶电缆蔓延,烧得尸童皮肉噼啪作响。焦黑的残肢坠落时,地面突然塌陷成深坑。
桑陌拽住晏潮声的后衣领,黑绸伞撑开卡在坑沿。伞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二十八颗铜铃同时炸裂。借着下坠前的最后光亮,晏潮声看见坑底堆积如山的蛇蜕,蜕皮间夹杂着九十年代流行的回力鞋。
"抓住!"桑陌的朱砂线缠住晏潮声手腕,线绳勒进皮肉渗出鲜血。尸童的焦尸从头顶砸落,带着燃烧的福尔马林液坠入深坑,瞬间引燃坑底的蛇蜕。
烈焰裹着腥臭浓烟冲天而起,防空洞结构发出可怕的断裂声。晏潮声的断龙钉扎进混凝土裂缝,借力翻上坑沿。塌陷处露出个青铜鼎,鼎身铸着九条衔尾蛇,蛇眼镶嵌的血玉正与老宅古墓里的镇墓兽如出一辙。
"九龙衔尸鼎…"桑陌用银针挑起鼎内灰烬,“这是炼制子母煞的容器,你看鼎足。”
晏潮声摸到鼎足凹陷处,指尖传来黏腻触感。鼎足内侧刻着五组生辰八字,最末一行正是"丙寅年七月初七"。凹陷处积着层油脂,闻起来像是…
"胎盘。"桑陌的声音发冷,“杨九郎把产妇的胞衣炼成灯油,用婴灵怨气喂养阴蛟。”
防空洞突然剧烈震动,青铜鼎发出嗡鸣。鼎内灰烬腾空凝聚成个女人轮廓,腐烂的宫装下露出森森白骨。女鬼的指骨抓向桑陌面门,被断龙钉贯穿掌心钉在鼎上。
"酉鸡破晓,卯兔归穴!"桑陌咬破舌尖将血喷在伞面,黑绸伞骤然展开成八卦阵。女鬼在阵中扭曲嘶吼,宫装化作飞灰露出脊骨——整条脊柱竟被替换成蛇骨,骨节间卡着生锈的铜钱。
晏潮声的断龙钉挑开蛇骨,铜钱叮当落地。女鬼突然发出凄厉哀嚎:"孩子…我的孩子…"骸骨化作青烟消散前,在地面凝成箭头指向防空洞深处。
顺着青烟指引来到岔路口,左侧通道渗出暗红液体。桑陌的银针试毒后变成紫黑色:“是掺着朱砂的尸油,杨九郎在引我们入阵。”
右侧通道墙根堆着麻袋,晏潮声用断龙钉挑开,霉变的糯米倾泻而出。糯米里埋着五把铁锹,锹头沾着已经氧化发黑的血迹。
"镇尸米。"桑陌抓起把糯米撒向空中,米粒落地时竟自动排列成八卦图形,“当年施工队在这里处理过尸体…”
话音未落,左侧通道突然亮起烛光。数百盏长明灯沿墙排列,灯油正是鼎内见过的胎盘油脂。灯芯用脐带拧成,燃烧时散发出甜腻的腥气。
"子母尸灯阵。"桑陌的黑绸伞挡住晏潮声口鼻,“闭气!烟里有致幻的尸毒。”
长明灯的火苗突然变成幽绿色,灯影在墙上投出无数蠕动的人形。那些影子渐渐凝实,变成九十年代装束的工人,机械地重复着挖掘动作。最瘆人的是他们的影子都没有头,脖颈处缠绕着蛇形阴影。
晏潮声的断龙钉刺向墙壁,砖石崩裂处露出半截铁笼。笼内关着具穿着劳保服的骷髅,颅骨天灵盖钉着七根桃木钉,肋骨间卡着把锈蚀的工兵铲。
"是活人桩!"桑陌用银针挑起骷髅指骨,“指甲缝里有朱砂土,杨九郎把活人封在墙里镇煞…”
防空洞深处传来铁门开启的吱呀声,阴风卷着张泛黄的图纸飘到两人脚边。图纸上画着城市下水道系统,某个节点用红笔圈出"筒子楼防空洞",旁边标注着"生魂灯·末"。
图纸背面用血写着首童谣:"七月半,蛇母归,九盏灯灭活人跪…"字迹被水渍晕染,最后几个字已模糊不清。晏潮声摸到纸张边缘的锯齿状裂口,突然想起钱三福带来的那张老宅照片。
"这是同一张图的另一半!"他将两张残片拼合,裂缝处浮现出用隐形药水绘制的符咒,“杨九郎在复制当年的活祭…”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头顶传来,整个防空洞簌簌落灰。晏潮声的断龙钉突然发烫,钉身浮现出血色纹路——这是祖传法器感应到至阴之物的征兆。
顺着震动源冲到尽头的铁门,门缝里渗出暗金色液体。桑陌的银针刚触到液体就腐蚀成铁锈:“是蛇母的毒液,杨九郎在强行破除封印!”
晏潮声踹开铁门的瞬间,数千条毒蛇从门内涌出。断龙钉横扫斩断蛇群,蛇血溅在墙面竟自动组成符咒。蛇尸堆中升起盏青铜灯,灯座盘着条双头蛇,蛇眼镶嵌的正是老宅镇墓兽口中的血玉。
"最后一盏生魂灯!"桑陌的黑绸伞面挡住毒蛇扑咬,“灯芯是…”
话未说完,阴蛟的嘶吼震碎防空洞顶灯。杨九郎的半蛟身躯撞破墙壁,利爪直取青铜灯。晏潮声的断龙钉与蛟爪相撞迸出火星,钉身裂纹又扩大几分。
"寅时三刻到了!"杨九郎的狂笑中,青铜灯突然自燃。灯焰窜起两米多高,火中浮现出蛇母娘娘的虚影。整座城市的下水道同时传来鳞片摩擦声,仿佛有无数巨蛇在管道中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