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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铜棺列阵

墓道斜阳 老九 2025-03-26 10:51
地库卷帘门完全升起时,三十口青铜棺的寒气凝成白霜爬满墙壁。晏潮声的登山靴碾碎冰碴,断龙钉挑开最近一口棺材的红绸结,绸布褪色处显出"沪西钢铁厂第三车间—林德旺"的模糊字迹。
"是当年失踪的夜班工人。"桑陌的黑绸伞尖抵住棺盖缝隙,“每具棺材都是养龙地的阵眼。”
晏潮声的量天尺沿着棺椁纹路游走,尺尖突然卡在蛇形浮雕的眼窝处。青铜棺盖应声弹开半寸,涌出的不是尸臭,而是滚烫的硫磺气。棺内铺着层焦黑骨灰,灰烬中埋着半截黄铜哨子,哨身刻着"1963.7.15值班岗"。
"这是高炉操作员的示警哨。"晏潮声用银针挑起哨子,针尖触到哨口的瞬间,地库深处传来真实的汽笛声。三十口青铜棺同时震颤,棺底渗出暗红铁水,在地面勾勒出铁轨的纹路。
桑陌突然拽住晏潮声后领:"退!"两人踉跄着撞向墙壁,原先站立的位置已被铁水淹没。沸腾的液体中浮起张人脸,正是照片里穿格子衫的失踪学生,他的瞳孔泛着熔铁的金红色。
"他们在拿活人炼钢…"桑陌的耳坠无风自动,血符纸簌簌作响。她甩出五枚铜钱钉住铁水人脸的四肢,铜钱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阴火融金,这是蛇母娘娘的幽冥火!”
晏潮声的断龙钉突然插进地面裂缝。钉身泛起青芒,将蔓延的铁水逼退三尺。他扯开帆布包翻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从老宅井底取来的青鳞片:“借阴破阴,用蛇母自己的鳞镇她的火。”
鳞片入火的刹那,铁水人脸发出凄厉尖叫。沸腾的液体急速凝固成铁灰色人形雕塑,保持着伸手抓挠的姿势。桑陌的黑绸伞扫过雕塑面部,伞骨带起的风竟吹落层铁屑,露出下面真实的皮肤纹理。
"这是…活人浇铸?"晏潮声的指尖抚过雕塑眼角褶皱,那里还沾着六十年前的泪痕。量天尺突然指向地库顶棚,尺身映出纵横交错的钢筋结构——整个空间被改造成倒置的高炉模型。
汽笛声再次响起,比先前更近。三十口青铜棺的红绸无风自动,系着的工作证哗啦作响,如同招魂的幡。晏潮声拽着桑陌冲向地库深处,断龙钉在墙面擦出串火星,照亮尽头处的货运电梯。
电梯按钮早已锈蚀,桑陌的银针却刺进楼层显示器的缝隙。针尖挑起团缠绕的电线,线头处结着冰霜:“有人在用阴气供电。”
轿厢门吱呀着打开时,扑面而来的是六十年前的汗酸味。晏潮声的量天尺横在身前,尺面映出无数重叠的虚影——穿工装的男人们推着矿车进进出出,安全帽上的矿灯晃得人眼花。
"是残念。"桑陌的黑绸伞撑开,伞面符文照亮轿厢四壁。钢板内层用粉笔画满符咒,笔迹与门诊楼墙面的镇魂文如出一辙,“当年有人把整支施工队困在这里画符。”
电梯突然下坠。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晏潮声的断龙钉插进操控面板。火花四溅中,轿厢停在了标注着"-18层"的位置,这数字在钢厂原始图纸上根本不存在。
门开时是条幽长的隧道,铁轨延伸向黑暗深处。晏潮声的强光手电照过去,光束被某种粘稠的雾气吞噬,只在五米范围内映出满地碎煤块。每块煤石上都沾着暗红色印记,像是凝固的血手印。
"跟着铁轨走。"桑陌的黑绸伞悬浮在前方引路,伞骨末端缀着的铜铃叮当作响。铃声在隧道里激起回音,像是无数人跟在身后学舌。
走了约莫百米,铁轨突然消失在一堵水泥墙前。墙面用红漆刷着"危险勿入",字迹边缘滴落的痕迹像极了抓挠的血痕。晏潮声的量天尺贴着墙根滑动,尺尖突然卡进道裂缝:“后面是空的。”
两人合力推倒砖墙的瞬间,陈年的血腥气混着煤灰扑面而来。强光手电照进去,偌大的空间里堆着七座人形铁雕,每个都保持着奔跑的姿势。最中间的铁雕手里攥着半本工作日志,页脚标注着"1963年7月15日事故记录"。
"当晚第三车间温度异常,高炉…"晏潮声念到此处突然噤声。日志后半页被血污浸透,边缘残留着齿痕。桑陌的银针挑起片碎纸,对着光能看到透光的针孔:“这是被牙咬碎的,咬的人当时在剧烈颤抖。”
铁雕群后方传来金属摩擦声。晏潮声的断龙钉刚要出手,就见个佝偻身影推着矿车从阴影里走出。那人穿着六十年前的工装,安全帽下的脸却是钱三福的模样,脖颈处的皮肤正片片剥落,露出下面暗金色的蛇鳞。
"时辰到了…"假钱三福的嗓音像是砂纸磨铁。他猛然掀翻矿车,里面滚出的不是矿石,而是三十枚沾着脑浆的安全帽。每顶帽子的内衬都缝着张黄符,符纸上的生辰八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桑陌的黑绸伞急速旋转,伞面符文组成八卦阵:“是借寿符!有人把工人的阳寿续给蛇母了!”
假钱三福突然暴起,手指暴涨成利爪抓向晏潮声面门。断龙钉与利爪相撞迸出火星,晏潮声被震得虎口发麻。桑陌甩出银针刺入假钱三福的膻中穴,针尾却冒出青烟,仿佛刺中的是具烧红的铁人。
"他体内灌了铁水!"晏潮声拽着桑陌滚向铁雕群。假钱三福的利爪劈在铁雕上,溅起的火星点燃了空气中的煤尘。爆炸的气浪掀翻两人,晏潮声的后背撞在墙上,震落张泛黄的施工图。
图纸飘落时,桑陌的黑绸伞堪堪接住。伞面映出的平面图与医院结构完美重合,每个关键节点都标注着青铜棺的位置:“养龙地要吞够三百魂,现在还差…”
话音未落,隧道深处传来火车鸣笛。铁轨震动间,六十年前那列幽灵火车冲破雾气,车头灯照出驾驶室里穿白大褂的身影——正是本该躺在血泊中的严明。他的左臂完全蛇化,鳞片缝隙插着七枚青铜钥匙。
"上祭品!"严明的嘶吼震落洞顶煤灰。火车车厢门轰然洞开,涌出上百个双目赤红的工人亡魂。他们脚踝缠着浸血的红绳,绳头全部系在车头的青铜蛇母雕像上。
晏潮声的断龙钉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他扯开衣襟露出右臂图腾,青黑色龙纹竟在蛇母威压下开始游动:“桑陌,布九宫锁魂阵!”
桑陌的黑绸伞倒插入地,伞骨迸发的红光组成九宫格。她咬破指尖在伞面疾书,血珠落地成符:“东南巽位,断龙钉镇鬼门!”
晏潮声凌空跃起,断龙钉携风雷之势刺入车头蛇母雕像的七寸。青铜碎裂的瞬间,严明发出非人的嚎叫。他的蛇化左臂炸成血雾,藏在鳞片下的钥匙叮当坠地。
幽灵火车开始解体。亡魂们脚踝的红绳寸寸断裂,化作飞灰消散前,最年长的工人突然指向隧道深处:“高炉底下…镇着真东西…”
爆炸的气浪掀翻两人时,晏潮声依稀看见严明残破的身躯被拖进黑暗。三十枚青铜钥匙在空中组成蛇形,钻入地缝消失不见。桑陌的黑绸伞被气浪撕开道裂口,伞骨间垂落的血符纸正在自燃。
"钥匙在找新宿主。"晏潮声抹去嘴角血迹,量天尺指向隧道顶部。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通风口,边缘残留着新鲜的抓痕,“跟着血腥味走。”
爬进通风管时,铁锈味里混着淡淡的茉莉香。晏潮声的断龙钉擦过管壁,刮下片带血的指甲——正是钱三福在古董店展示过的黄铜指甲套。管道的每一次弯曲都像是经过精心设计,最终通向下水道某个废弃泵房。
泵房铁门上焊着七把铜锁,锁眼形状与青铜钥匙完全契合。桑陌的银针刚触到门缝,整面墙突然浮现血色符文,与医院地下室的镇魂文遥相呼应。晏潮声的量天尺突然烫得握不住,尺面映出泵房内的景象——三十口青铜棺呈环形排列,棺盖全部洞开。
"这才是真正的列阵。"桑陌撕下裙摆缠住灼伤的手掌。黑绸伞的残骨指向棺材中央的祭坛,坛上供着的不是牌位,而是台老式轧钢机。齿轮间卡着块暗金色蛇蜕,蜕皮上沾着半凝固的人血。
晏潮声的断龙钉突然脱手飞出,钉尖直刺轧钢机的动力轴。金属碰撞的刹那,泵房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三十口青铜棺同时沉入地底。裂口处涌出的却不是泥土,而是六十年前的高炉铁水,沸腾的液体中浮着张完整的人皮。
"林素云的皮囊…"桑陌的银针挑起人皮后颈的缝合线。针尖带出缕黑发,发丝末端系着枚生锈的工牌——沪西钢铁厂保健科,编号007。
轧钢机突然自行运转。齿轮咬合声中,林素云的人皮被卷进机器,碾碎成血沫喷溅在泵房四壁。血雾凝成蛇母虚影的瞬间,下水道深处响起此起彼伏的蛇嘶,像是万千信众在同时诵经。
晏潮声扯着桑陌撞破泵房气窗。坠入污水渠时,他最后瞥见血雾中浮现的眼睛——左眼是严明残存的瞳孔,右眼却是钱三福浑浊的眼白。两只眼睛同时眨动,淌下混合着铁锈与尸毒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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