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地髓吞尸

地缝里蒸腾着腐肉发酵的酸臭。晏潮声在坠落中攥紧桑陌的手腕，耳畔呼啸的风里夹杂着指甲抓挠冰面的声响。两人重重跌在湿滑的岩壁上，后背蹭过某种黏腻的苔藓，幽绿的荧光霎时照亮了垂直向下的溶洞。
"是尸藓。"桑陌的黑伞撑开缓冲下坠之势，“长在万人坑里的东西。”
伞骨刮擦岩壁溅起火星，映出洞壁上密密麻麻的凹槽。每个凹槽里都塞着具蜷缩的干尸，手脚被红绳捆成胎儿状，天灵盖钉着生锈的棺材钉。晏潮声的青鳞纹刺痛起来——这些尸体穿的都是九十年代的涤纶工装，胸前绣着"万晟建筑"的徽标。
溶洞突然九十度转弯。晏潮声的后腰撞在凸起的钟乳石上，掌根摸到石面刻着的符咒。桑陌的银针挑破指尖，血珠滴在符咒凹槽里，竟浮现出晏家《堪舆杂录》里记载的"地髓局"。
"你祖父改过这里的风水。"桑陌的伞面掠过尸群，“以尸养脉，抽龙换髓。”
荧光突然大盛。两人跌进条地下暗河，腥臭的黑水没到腰际。晏潮声抹了把脸上的黏液，发现水底沉着三十六个青铜瓮，瓮口密封的蜡油上印着万晟集团的logo。每个瓮身都缠着九圈浸血麻绳，绳结处坠着刻满咒文的秤砣。
桑陌的伞尖挑起个飘过的麻绳：“坠魂砣，用来镇住冤魂不得往生。”
暗河流速陡然加快。前方传来铁链拖拽的巨响，河道尽头耸立着座青石垒砌的拱门。门楣上盘踞着九头蛇石雕，每个蛇头都咬着自己尾巴，形成个衔尾闭环。晏潮声的玉珏突然发烫，蛇眼位置对应的石雕突然转动，露出后面黑漆漆的甬道。
"是活门。"晏潮声的青鳞纹爬上脖颈，“九头蛇每时辰转动一次，错过就要等…”
话音未落，暗河突然掀起浊浪。三十六个青铜瓮同时炸裂，浮尸像被无形的手拖向拱门。桑陌的伞面燃起青火，火光中映出尸群脚踝上系着的红绳——每根红绳末端都拴着块工牌，正是万晟集团员工的标识。
晏潮声抓住最近那具浮尸的工装。布料在掌心化成飞灰，露出胸口巴掌大的溃烂伤口，溃烂处竟长着圈细密的蛇牙：“这些人是被蛇母咬死的。”
拱门内传来铁器碰撞声。两人追着浮尸冲进甬道，迎面撞见个倒悬的青铜鼎。鼎身刻满人面蛇身的浮雕，鼎足拴着九条浸血锁链，锁链另一端没入黑暗。桑陌的银针擦过鼎耳，带起串幽蓝火星：“是祭器，用来盛放…”
鼎内突然探出只枯手。指甲缝里嵌着朱砂土的手掌扒住鼎沿，钱三福那张灰败的脸慢慢升起。他的左眼已经腐烂成黑洞，右眼却闪着诡异的精光：“晏先生来得正好，该给蛇母娘娘上炷香了。”
晏潮声的断龙钉脱手而出，钉入钱三福眉心。腐肉飞溅中，那具身体突然像泄气的皮囊般瘫软，工装里钻出数十条黑鳞小蛇。桑陌的伞面旋转如轮，将蛇群绞成肉泥：“是傀儡术，真身还在深处。”
黑蛇的血溅在青铜鼎上，浮雕人面突然开始蠕动。鼎身浮现出血色脉络，沿着锁链向黑暗深处输送养料。晏潮声的青鳞纹不受控制地暴涨，右臂化作利爪撕开鼎腹，露出里面蜷缩的干尸——正是三天前失踪的湿地公园清洁工。
"万晟集团在喂养地脉。"桑陌的银针刺入干尸天灵盖，“用活人当祭品，维持养尸地的生气。”
甬道尽头亮起烛光。九盏人皮灯笼悬在祭坛上方，灯罩上刺着万晟集团高管的名字。祭坛中央供着尊蛇首人身的石像，蛇信子上托着块浸血玉牌，正是晏潮声丢失的那半块玉珏。
钱三福的声音从石像后传来："晏九龄当年留下双生珏，不就是为今日？"阴影中走出个佝偻身影，脸上戴着青玉雕的蛇母面具，“令祖父抽龙脉炼阴兵，可比我们狠多了。”
晏潮声的青鳞纹突然反向蔓延，剧痛让他单膝跪地。桑陌的黑伞撑在两人头顶，伞面星宿图化作血色锁链缠向石像：“别听他的魇语！玉珏在共鸣，快取回来！”
祭坛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纹。三十六个拳头大的孔洞里钻出黑蛇，蛇身缠着浸血的工牌。钱三福摘下面具，露出布满蛇鳞的脸：“当年你祖父给万晟设计的’潜龙饮涧局’，如今该还债了。”
晏潮声在剧痛中掷出断龙钉。青芒闪过，钉尖刺入玉珏裂隙，两半玉珏合拢的瞬间，祭坛下的地脉发出龙吟般的哀鸣。整个溶洞开始塌陷，石块混着尸骸如雨坠落。
"抓住锁链！"桑陌的伞骨勾住青铜鼎足。
两人在崩塌中荡向暗河上游。晏潮声回头望去，坍塌的祭坛废墟里升起道血光，隐约可见钱三福的身影在血光中化作蛇形。桑陌突然扯开他的衣襟，玉珏嵌进胸膛的位置，皮肤下浮现出衔尾蛇纹路。
"双生珏认主了。"她指尖拂过发烫的纹身，“现在你才是地髓局的核心。”
暗河突然改道。水流裹挟着两人冲进条狭窄的天然石缝，岩壁上渗出的黏液带着奇异的檀香味。晏潮声的后背撞在块凸起的石碑上，碑文被苔藓覆盖，但残存的几个篆字让他浑身发冷——“晏九龄封龙于此”。
桑陌的银针刮去苔藓，露出完整的镇龙咒：“你祖父把半条龙脉封在自己血脉里，所以万晟集团要抓你当阵眼。”
前方传来水声轰鸣。石缝尽头是座天然形成的石窟，洞顶倒垂着成千上万根钟乳石，每根石柱下端都拴着具风干的尸体。尸体脚踝系着的红绳相互纠缠，在地面编织成巨大的血网。
"是地髓网。"晏潮声的青鳞纹开始吞噬疼痛，“用三百六十具尸体模拟人体经络，把龙脉炼成活物。”
血网中央供奉着尊双头蛇雕像。其中一个蛇头咬着玉珏，另一个蛇头含着块青铜罗盘，盘面指针正指向晏潮声胸口。桑陌突然扯下耳坠，陨铁针带着血丝刺入罗盘天池：“快毁掉蛇眼，这是炼龙枢机！”
晏潮声的利爪插进蛇瞳。雕像炸裂的瞬间，整个石窟响起此起彼伏的婴啼声。血网上的尸体同时睁开空洞的眼眶，三百六十道怨气汇聚成蛇母虚影。桑陌的黑伞在狂风中破碎，二十八枚伞骨化作锁链缠住虚影。
"用你的血画镇龙符！"她将银针扎进晏潮声腕脉。
鲜血喷溅在洞顶。晏潮声借着青鳞纹的感应，以血为墨在钟乳石间游走。尸体们突然剧烈挣扎，红绳根根断裂，血网开始反噬施术者。当最后一笔符咒完成时，虚空中响起琉璃破碎的脆响，所有尸体瞬间化为齑粉。
两人跌坐在血泊里，看着粉尘在空中聚成晏九龄的虚影。老人穿着五十年代的中山装，手中《堪舆杂录》哗啦啦翻动，最终停留在画着双头蛇的那页。虚影指向石窟暗处，那里赫然摆着口青铜棺椁，棺盖上的九头蛇浮雕正在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