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洛阳河面薄雾时,成天跪在老宅废墟间,掌心攥着的檀木匣烫得惊人。九道青烟在头顶盘旋成镇水碑形状,"沈"字渗出的血珠正顺着碑文流向河道标记——那里是银楼旧址的方向。
阿月扯下缠在手腕的五色绳,绳结突然绷直指向废墟东南角:"少爷快看!"绳头所指处,半截青铜铃铛正在晨光中融化,铃舌坠着的银锁片显出新刻痕——“甲子年七月初七,痋脉归真”。
“成少爷可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白小七的油纸伞从槐树后转出,伞面九尾狐纹路渗着暗红。这女人今日换了身月白旗袍,盘扣上的银狐头竟只剩半张脸。她伞尖轻点融化的青铜铃,铃铛突然发出尖锐蜂鸣,震得成天怀中的檀木匣剧烈颤动。
阿月甩出银铃缠住伞骨:“白掌柜的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
"藏不住的何止是我。"白小七突然掀开左袖,小臂赫然布满青铜锁纹,“成少爷不妨猜猜,你祖父成守业为何要在银楼地下埋二十口陶瓮?”
成天突然想起坠入暗河时看到的青铜祭坛。他摸出贴身铜钥匙,发现钥匙齿痕正在吸收晨光,在青砖上投射出矿洞地图的轮廓。当他的影子与红叉标记重合时,脚下突然传来石板移动声——坍塌的祠堂立柱下,竟露出条青苔斑驳的密道。
"这是沈夫人出嫁时的送嫁道。"周叔拄着铁锹从断墙后转出,老管家今日特意换了身青布长衫,“当年三十二抬嫁妆就是从这里抬进成家。”
成天注意到周叔鞋底沾着银砂。随着老人走近,密道口突然涌出暗红雾气,雾中隐约可见二十个穿暗红旗袍的送嫁人影。当首那人转身的刹那,成天看清她手中的桃木梳——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把。
"少爷当心!"阿月突然拽着他后退三步。
雾气中的送嫁队伍突然扭曲,每件旗袍都渗出银砂。成天怀中的檀木匣突然弹开,九枚银制长命锁齐齐震动,锁芯处的桃木碎片竟渗出暗红液体。当血珠滴在密道口的青砖上,砖缝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真正的镇水碑——碑面刻满"沈"字,每个字都嵌着半截银镯。
白小七的油纸伞突然插进碑文:“成少爷可知,这些银镯本该戴在…”
"戴在成家女眷腕上。"周叔突然接话,铁锹重重砸向地面,"老太爷用痋术续命,每个镯子都连着条人命。"老人掀开衣襟,胸口赫然有道青铜锁纹,纹路与碑文完全吻合。
成天突然想起老茶楼地窖的九个陶罐。当他用铜钥匙划过碑面,银砂突然凝成矿洞地图,红叉标记的位置正是当年银楼扩建时挖穿的古墓。地图边缘浮出串小字——“沈月榕改脉,甲子年归真”。
"娘改的不是痋脉,是命脉。"成天攥紧桃木梳,梳齿突然刺破掌心。血珠滚落处,银砂组成新的洛阳河道图,原本标记银楼的位置变成了老码头货仓。
阿月突然割破指尖按在碑面:"天儿看这里!"她的血渗入"沈"字横折,整块镇水碑突然翻转,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成家女眷的生辰八字,最新那行正是沈月榕的忌日。
白小七的伞尖突然刺向成天后颈:“该收网了!”
成天侧身避让时,铜钥匙脱手坠入密道。钥匙与青砖相撞的脆响中,整条密道突然亮起磷火。二十个送嫁人影齐刷刷转头,她们手中的桃木梳同时指向成天,梳齿间缠绕的银发突然绷直成线,将他拽向密道深处。
"少爷别碰那些银丝!"周叔的铁锹劈断最近几根发丝,“这是痋脉牵魂线,碰了就…”
成天在磷火中看清密道壁画。褪色的彩绘记录着成家百年秘辛——戴银镯的女眷跪在青铜祭坛前,腕间银镯连接着地底涌出的银砂。当他的影子掠过某幅壁画时,画面突然流动起来:祖父成守业将襁褓中的婴儿放在祭坛,青铜剪刀正要刺向婴儿后颈。
"那孩子…"成天摸到后颈胎记。胎记突然灼痛,痛感直窜天灵盖。密道尽头突然传来婴儿啼哭,哭声在狭窄空间里层层叠叠,震得镇水碑文开始剥落。
阿月甩出的银铃击碎壁画:“是痋脉回响!”
成天突然看见母亲的身影出现在磷火中。沈月榕的虚影抱着婴儿,正将桃木梳插入祭坛裂缝。当她转头望来时,成天怀中的檀木匣突然飞出九枚长命锁,锁芯桃木碎片在空中拼成洛阳城微缩图。
"快封住痋眼!"周叔突然扑向最近的长命锁,“这些锁芯是…”
白小七的油纸伞突然展开,伞骨射出九道青光缠住长命锁。当锁与光相触的刹那,整条密道突然塌陷。成天在坠落中抓住岩缝,看见下方银砂汇成河道,河床躺满戴银镯的骸骨。最新那具骸骨腕间的银镯,正刻着他出生时的生辰八字。
"抓住!"阿月的五色绳缠住成天手腕。两人吊在岩壁上,下方银砂突然凝成九头蛇形状,每个蛇头都衔着青铜铃铛。当铃舌碰撞时,岩壁突然渗出暗红液体,液体流过的地方显出新碑文——“沈氏改脉,痋术归真”。
成天用桃木梳划过岩壁。梳齿勾住的银砂突然组成钥匙形状,直指下方某个蛇头。当他松开五色绳坠向蛇口时,怀中的铜钥匙突然发烫,烫得他看清蛇牙上刻着的"沈"字。
“少爷接住!”
周叔抛来的铁锹劈开蛇头。成天跌进蛇口瞬间,发现这里竟是间青铜密室。九面铜镜环绕中央祭坛,镜中都是母亲梳头的画面。当他将桃木梳按向祭坛裂缝,整座密室突然寂静,镜面同时映出老茶楼地窖场景——九个陶罐正在龟裂,罐身"林"字被血渍改成"沈"。
白小七的尖笑从头顶传来:“成守业骗了所有人!他根本不是…”
阿月甩出的银铃堵住她的话头。成天趁机转动桃木梳,祭坛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真正的青铜匣。匣面镇水碑纹路正在融化,露出内层刻着的沈氏族徽。当铜钥匙插入锁孔时,成天突然听见暗河流淌声——那声音竟与母亲梳头时的哼唱完全一致。
青铜匣弹开的刹那,二十张泛黄契约飞散。每张血契的"成守业"三字都在蚕食"沈月榕"的指印,唯独最新那张不同——沈月榕的指印反扣在成守业掌印上方,契约边缘还粘着片银砂牡丹纹的襁褓布。
"这是改脉契!"周叔突然跪倒在地,“原来沈夫人当年…”
成天抓起契约的瞬间,整座密室突然翻转。当他摔进暗河时,发现水流裹着银砂组成新的洛阳河道图。红叉标记的位置渗出鲜血,血珠凝成"归真"二字,直指老码头第七货仓。
白小七的油纸伞突然出现在前方:“成少爷现在明白了吧?你祖父才是痋脉…”
阿月的水靠突然从侧面撞开伞面。成天在湍流中抓住块青铜板,板面刻着的镇水碑文突然流动起来。当他的血渗入"归真"二字时,暗河尽头突然出现光亮,二十个穿暗红旗袍的女人正跪在青铜祭坛前梳头。
“天儿…”
成天听见母亲的声音在祭坛回荡。当他游近时,最年轻的那个女人突然转头——正是生产当夜的沈月榕。她怀中的婴儿襁褓突然散开,露出里面裹着的青铜剪刀,剪刀尖正对着婴儿后颈的胎记。
"娘!"成天奋力扑去。
沈月榕的虚影突然将桃木梳抛来。梳齿刺入胎记的刹那,整条暗河突然静止。银砂凝聚成真正的镇水碑,碑面"沈"字渗出鲜血,血珠滚落处浮现出两行小字:
“痋脉归真日,银砂洗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