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的芦苇丛簌簌作响,晏潮声的后背撞上湿冷的防汛石。玉蝉青光熄灭的刹那,他看见远处自来水厂的探照灯像漂浮的鬼火。浸透的警服贴着皮肤往下滴水,水珠里混着细碎的银线蛊虫尸体。
“潮声!”
桑陌的道袍下摆沾满黑泥,油布伞骨断了两根。她扯下腰间红绳系在晏潮声手腕,绳结处缀着的铜钱在月光下泛青:“还有三刻钟到子时,周慕云要借月蚀引黑蛟入江。”
十米开外的苏玄鳞正在用骨簪划地。她锁骨处的蛇形烙印已经蔓延到耳后,每划一道符咒就有青黑色液体渗出:“净水厂的阵眼是’蝉蜕局’,那些镇水倀在替周慕云蜕皮。”
晏潮声的登山靴碾碎脚边的银线蛊虫,玉蝉突然发出细微震动。他摊开掌心,发现玉蝉表面裂开蛛网状纹路,每道裂缝里都嵌着发丝般的红线:“这些是…”
"量魂丝。"桑陌的铜钱坠入水洼,"你父亲当年用这个标记生桩位置,现在全城人的魂魄都被缠进供水系统。"水洼突然沸腾,映出千家万户拧开水龙头的画面,“看到水里的黑絮了吗?”
晏潮声的瞳孔骤然收缩。每个水龙头流出的自来水都混着黑色絮状物,那些絮状物在管道里组成"敕"字篆文。最骇人的是某户人家的婴儿正在啼哭,母亲用湿毛巾擦拭时,黑絮竟顺着耳道钻入婴儿头颅。
"周慕云在养’人面蝉’。"苏玄鳞的骨簪突然指向自来水厂方向,“每只蝉蜕都要用辰家人的血开光。”
江面传来柴油机轰鸣,三艘快艇冲破雾气。王队长浑身湿透地跳上岸,腰间对讲机缠着浸血纱布:"净水厂值班室发现三十三具干尸,死亡时间…"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黑色絮状物。
晏潮声的玉蝉突然飞向王队长,青光笼罩他全身。那些黑絮在光晕中显露出真容——竟是无数细小的银线蛊虫,虫身缠着辰家人的DNA链。
"这是’血饲’!"桑陌扯开王队长的衣领,后颈赫然有枚蛇形针孔,“周慕云用警员的血喂养蛊虫,再通过供水系统…”
自来水厂突然传来爆炸声,滤水池方向腾起青烟。晏潮声的登山靴碾过满地银线蛊虫:“王队带人封锁江岸,我和桑陌进厂。”
苏玄鳞突然拦住二人。她撕开道袍下摆,露出大腿内侧的江城水脉刺青:"二十年前镇水司在滤水池底埋了’千钧闸’,闸门钥匙是…"她的指尖突然迸裂,黑血在青石板上写出"玉蝉鸣冤"四字。
滤水池的探照灯突然熄灭,月光在水泥地面铺开惨白的路。晏潮声握紧量阴尺,发现尺面蛇形符号正在蠕动。那些符号爬过他的虎口,在掌心组成滤水池的立体结构图。
"跟着血线走。"桑陌的油布伞掠过地面,伞骨铜铃震碎爬来的银线蛊虫。她咬破指尖在伞面画符,血迹自动延伸成细线,指向滤水池底部的青铜棺。
滤水池的铁门虚掩着,门缝渗出腥臭的黏液。晏潮声的登山靴刚跨过门槛,就看见值班室玻璃上贴着张扭曲的人脸——那人的眼球被银线蛊虫替换,虫身正通过瞳孔往外钻。
"别看眼睛!"桑陌的油布伞挡住视线。伞面星图与量阴尺产生共鸣,青光中浮现出值班室内的惨状:三十三具干尸呈北斗七星状排列,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插着青铜蝉蜕。
晏潮声的后颈胎记突然灼痛,玉蝉自动飞向滤水池中央。青光穿透十米深的水面,照见池底那具刻着万晟logo的青铜棺。棺盖缝隙里伸出无数红线,正随着供水管道的脉搏跳动。
"这是’活棺’。"苏玄鳞的道袍无风自动,锁骨烙印渗出黑雾,“周慕云把自己和供水系统炼成一体,要破阵必须…”
池底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青铜棺盖缓缓开启。周慕云的旗袍下摆飘出棺外,腐烂的指尖捏着枚翡翠扳指:“辰警官来得正好,帮我试试新炼的’人面蝉’。”
滤水池里的水突然沸腾,三十三具干尸同时睁眼。他们的眼球变成玉蝉形状,口中吐出缠着血丝的银线蛊虫。虫群在池面组成八卦阵,阵眼处浮出个青铜匣。
"是往生匣!"桑陌的油布伞插入池边护栏,“周慕云要把全城人的命格装进匣子!”
晏潮声的量阴尺劈开虫群,尺面红线缠住青铜匣。匣盖开启的瞬间,青光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命格签,每个竹签都刻着市民的姓名和生辰。最上方那支签突然断裂,对应的某个居民楼里立刻传出坠楼声。
"住手!"晏潮声的登山靴陷入黏液。玉蝉青光突然暴涨,照出周慕云旗袍下的真相——她的身体由无数银线蛊虫组成,心脏位置嵌着半块玉蝉。
桑陌的铜钱阵困住虫群:“她把自己炼成了’蛊蝉’!快用量阴尺断她心脉!”
晏潮声跃入滤水池的瞬间,池水突然凝结成胶状。周慕云的翡翠扳指射出道黑光,击中他的后颈胎记。玉蝉应声而裂,碎片中浮出段尘封的记忆:
二十年前的江神庙,辰阳正将玉蝉按进神像底座。周慕云的重瞳在暗处闪光,她手中捏着个啼哭的婴儿——那婴儿后颈的蛇形胎记,正与晏潮声的一模一样。
"现在明白了吗?"周慕云的蛊虫身体开始分解,“你才是镇水司养了三十三年的’蝉蜕’!”
滤水池底突然地动山摇,青铜棺中涌出沥青状液体。液体里浮沉着上百个玉蝉碎片,每个碎片都映出张辰家人的脸。晏潮声的量阴尺突然自动分解,尺身红线钻入他的胎记。
"潮声接住!"苏玄鳞将骨簪掷入池中。簪身刻着的镇水司密文泛起青光,暂时凝固住沥青液体。晏潮声抓住骨簪的瞬间,后颈胎记突然渗出黑血,那些血珠在池面组成敕令符文。
桑陌的油布伞突然展开,伞面星图与敕令符文重叠:“她在用辰家血脉启动千钧闸!”
周慕云的蛊虫身体已经完全消散,只剩那半块玉蝉悬在往生匣上方。全城的自来水管道同时发出嗡鸣,千家万户的水龙头自动开启,黑色絮状物在排水口组成八卦阵。
"子时到!"苏玄鳞的道袍被阴风撕碎,露出背上的完整水脉图。她将骨簪插入自己锁骨,黑血顺着蛇形烙印流进滤水池,“潮声,玉蝉要饮够辰家血才能认主!”
晏潮声攥着骨簪跃向青铜匣,玉蝉碎片突然刺入他的胎记。往生匣中的命格签集体震颤,最上方那支断裂的竹签突然复原——对应居民楼的坠亡者竟重新出现在阳台。
"就是现在!"桑陌的油布伞完全展开,伞骨铜铃震碎三十三具干尸的天灵盖。晏潮声将骨簪刺入往生匣,玉蝉青光突然吞噬整个滤水池。周慕云的惨叫声中,那半块玉蝉终于脱离控制,与晏潮声的胎记融为一体。
自来水厂的警报突然响起,所有水龙头停止出水。池底青铜棺轰然闭合,万晟集团的logo在青光中熔化成铁水。晏潮声跪在池边呕出黑血,血珠里裹着银线蛊虫的尸体。
"还没结束…"苏玄鳞指着自己逐渐透明化的身体,“周慕云把真身藏在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锁骨处的蛇形烙印突然爆开。滤水池底传来锁链断裂声,某个比青铜棺更古老的石匣正缓缓上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