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龙喉骨墟

林砚坠入深渊的刹那，龙脉之气在耳畔凝成实质的呼啸。母亲的襻膊丝线突然绷直如琴弦，割开浓稠的黑暗时溅起星火，照亮了岩壁上密密麻麻的青铜卦签。这些卦签排列成二十八宿的形制，每枚签尾都坠着截泛黑的指骨——正是林家历代家主右手的中指骨。
"原来失踪的遗骨都在这里…"林砚的登山镐擦过岩壁，带起的火星点燃了卦签表面的殄文。当幽绿色火焰顺着卦签蔓延，整片岩壁突然浮现出巨幅星象图——竟是幅用龙骨拼嵌的紫薇垣分野图，斗柄所指处钉着具幼童的漆棺。
漆棺表面的朱砂符咒突然剥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星纹。林砚的破军双瞳不受控制地聚焦，视线穿透三寸厚的棺木，看见棺中蜷缩着与自己容貌相同的男童。男童心口插着七枚青铜钉，钉尾缠绕的襻膊丝线正与母亲遗留的星纹相连。
深渊底部突然传来锁链绷断的脆响，林砚下坠的速度骤减。龙脉之气凝成实质的台阶托住他的脚底，每级台阶都浮现出先祖残魂的面容。当第九级台阶亮起父亲的面孔，林砚的登山镐突然脱手飞出，精准刺入漆棺边缘的裂缝。
"弟弟…"二十年未曾出口的称谓撕开喉咙，林砚的指尖触到棺木的瞬间，整具漆棺突然汽化成青烟。男童的尸身悬浮在空中，七枚青铜钉同时发出蜂鸣，钉尖渗出暗红色的龙髓。
岩壁卦签上的指骨突然集体颤动，先祖残魂的叹息在深渊中回荡。林砚的胎记处传来灼烧感，融合后的龙髓棱柱自动浮出体表，在空中投射出浑天仪的虚影。当四游环的刻度与二十八宿卦签重合，男童尸身突然睁开双眼——那双瞳孔竟与林砚的破军双瞳完全镜像。
"哥…"尸身喉间滚出沙哑的气音，七枚青铜钉应声弹出，化作北斗七星的光点没入林砚体内。剧痛从胎记蔓延至四肢百骸，林砚的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出走马灯般的画面：满月夜父亲将哭闹的弟弟抱进祠堂、母亲用襻膊丝线捆住男童手腕、陈九章将青铜钉刺入跳动的心脏…
龙髓棱柱突然爆裂，碎片嵌入岩壁的龙骨星图。当紫薇垣星宿被龙髓点亮，整座深渊突然开始逆向旋转。林砚抓住弟弟冰凉的右手，发现男童掌心刻着与自己胎记相同的星纹——只是纹路走向完全相反，如同阴阳双鱼般彼此咬合。
"破军七杀，双星同宫…"母亲的声音从襻膊丝线中传来，星纹突然勒进林砚的手腕。当兄弟俩的血脉通过星纹相连，深渊底部突然升起九根盘龙柱，每根柱体都缠绕着星纹铁链。铁链尽头拴着具布满青苔的青铜棺，棺盖表面钉着三百六十枚卦签，正对应周天之数。
林砚的破军双瞳突然渗出黑血，视线穿透青铜棺，看见棺中封存着条完整的龙脊骨。骨节处镶嵌的星纹钉正与岩壁卦签产生共鸣，每当共鸣声响起，弟弟的尸身就会抽搐着吐出黑雾。那些雾气在空中凝成殄文，正是父亲笔记中缺失的"南斗续命阵"最后一章。
阿蛮遗留的翡翠藤蔓突然从岩缝钻出，缠住林砚的脚踝。已经石化的苗族姑娘尸体竟露出微笑，银饰残片在龙脉之气中重组，化作苗刀形状的星芒："情蛊化刃…斩断轮回…"刀光劈开青铜棺的瞬间，龙脊骨突然发出活物般的嘶吼。
林砚拽着弟弟尸身跃上盘龙柱，发现柱体表面的龙鳞竟是无数缩小的星阵。当他的血滴在鳞片上，整根盘龙柱突然活化，龙首调转方向朝兄弟俩喷吐煞气。千钧一发之际，弟弟的尸身突然抬手结印，动作与母亲调试浑天仪的姿势分毫不差。
"你记得…"林砚的喉头哽住，弟弟的眼眶中突然淌出金色液体。那些液体在空中凝成量天尺的形状，尺身刻满逆写的殄文。当量天尺虚影击中龙首，盘龙柱突然节节碎裂，露出内层暗格中封存的玉简。
玉简表面的蜡封刻着林家徽记，断裂的朱砂线显示二十年前曾有人试图开启。林砚用染血的指尖挑开封印，简中飘出的不是帛书，而是缕缠绕星纹的胎发——正是他与弟弟出生时剪下的脐发。
胎发触及龙脊骨的刹那，青铜棺突然四分五裂。龙脊骨腾空而起，骨节处的星纹钉集体脱落，在空中组成浑天仪的赤道环。当赤道环套住兄弟俩的身躯，林砚突然听见了血脉共鸣的轰鸣——弟弟尸身的心脏位置，正在形成全新的龙髓结晶。
"原来我们互为容器…"林砚的破军双瞳看穿真相，弟弟尸身中封存的竟是半条龙魂。当他的龙髓棱柱与弟弟体内的结晶产生引力，九根盘龙柱突然同时崩塌，星纹铁链如群蛇乱舞般袭向兄弟俩。
阿蛮的情蛊苗刀突然分裂成数百道银光，斩断铁链的瞬间，翡翠藤蔓从断裂处疯狂生长。石化尸体最后的蛊种在藤蔓顶端绽放，花瓣飘落处浮现出母亲怀抱双胞胎的虚影。这次虚影格外清晰，林砚看见母亲旗袍盘扣上缀着的不是珍珠，而是微缩的浑天仪零件。
"砚儿，记住星孛凌犯的轨迹…"虚影突然抬手点在兄弟俩眉心，林砚的识海中突然涌入海量星象数据。当这些数据与父亲笔记重叠，青铜棺中飞散的龙脊骨突然开始重组，骨节咬合声竟暗合二十八宿的运转规律。
弟弟的尸身突然浮空而起，逆写的量天尺殄文从皮肤下渗出。当这些殄文与林砚的胎记星纹拼接，整条龙脊骨突然缠绕上兄弟俩的身躯。骨节间隙生出玉质般的经络，星纹钉在经络上重新排列，竟构成与人体完全相同的奇经八脉。
深渊底部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响，林砚抬头看见穹顶正在塌陷。陈九章残留的道袍碎片如索命符般飘落，每片布料都浮现出星纹人脸。当这些面孔同时念诵《度人经》，龙脊骨突然发出痛苦的震颤，经络间渗出黑色脓血。
"他还在…"林砚挥动阿蛮的情蛊苗刀，斩碎道袍碎片的瞬间，弟弟尸身突然睁开真正的眼睛。那双瞳孔中旋转的七杀星纹，竟开始逆向解析龙脊骨中的殄文。当星纹完全逆转，龙脊骨突然软化如缎，将兄弟俩彻底包裹成茧。
茧中流淌着温暖的龙髓，林砚感觉缺失的二十年时光正在倒流。弟弟冰凉的手掌突然有了温度，那些被封存的记忆通过相连的血脉汹涌而来：满月夜母亲偷偷调换襁褓、父亲在弟弟心口绘制续命阵、陈九章将青铜钉浸泡在龙血中的画面…
茧外传来玉石俱焚的轰鸣，林砚的破军双瞳穿透茧壳，看见重组后的龙脊骨正在吞噬整条地脉。秦岭山脉的轮廓在龙脉之气中浮现，七十二座疑冢的方位竟暗合天上星宫。当龙脊骨完全展开，林砚终于看清那根本不是龙脉——而是条被星纹钉封印的堕龙尸骸！
弟弟的声音突然在茧内响起，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哥，我们是被选中的锁。"他的手掌按在林砚胎记上，逆写的殄文突然开始修正。当星纹恢复正序，包裹他们的龙脊骨茧突然龟裂，裂缝中透出的不再是地宫幽光，而是璀璨的星河。
林砚抱着弟弟跌出龙茧，发现置身于浩瀚星海之中。脚下漂浮着父亲那台浑天仪的虚影，四游环上卡着林家历代家主的指骨。当兄弟俩的血滴在赤道环上，指骨突然集体消融，浑天仪中心浮起枚刻着"荧惑守心"的玉衡。
"原来所谓的龙脉，竟是荧惑星坠…"林砚的破军双瞳看穿本源，那条堕龙尸骸的脊椎末端，钉着枚赤红色的陨铁。陨铁表面的纹路与浑天仪的玉衡完全一致，此刻正在发出妖异的脉动。
弟弟突然挣脱怀抱，赤脚踏着星海走向陨铁。他的七杀双瞳映出陨铁内部的景象——无数星纹缠绕的核心里，封存着半枚破碎的玉琮。当玉琮的缺口与林砚手中的龙髓棱柱重合，整片星海突然开始坍缩，星光如暴雨般坠向深渊。
阿蛮的翡翠藤蔓突然破空而至，缠住兄弟俩的腰身。已经与蛊种同化的苗族姑娘，此刻周身流转着星纹："快走！荧惑要醒了…"她的警告被震耳欲聋的星爆声淹没，林砚看见堕龙尸骸正在苏醒，每一节脊椎都睁开布满星纹的竖瞳。
弟弟突然反手握住林砚的腕骨，七杀星纹顺着血脉逆流而上："哥，这才是陈九章真正的目的…"他的话音未落，陨铁核心突然射出赤红光柱，光柱中浮现出年轻版陈九章调试浑天仪的虚影。这次道士手中的量天尺完好无损，尺身刻着的竟是林氏家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