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车站人潮拥挤，人群熙熙攘攘，每个人都往自己的方向走着，交织错杂，混乱不堪。人海中走出一个穿灰色道褂的年轻道士，他披着一头黑色长发，面目虽然清秀，嘴角却挂着一丝不羁的笑意，而且右边脸颊有一道淡淡的伤疤。

突然，道士像是发现了什么，两步并做一步，迎头赶上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一下子挡在对方的面前，对方一身黑色西装，头发短寸，皮肤白皙，一副不经沧桑模样。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好像在互相确定着什么。年轻道士首先开腔，“陈述少爷，我来接你回家。”

对方微微一笑，“没想到是你林痊道长来接我，我爹呢，他怎么没来？”

林痊一脸无奈，摆了摆手，“别提了，你爹忙着收租，他见我今天到天心观办事，便委托我来接你。”

陈述拍拍林痊的肩膀，“我们好久没见，叙叙旧也好。”

二人一同出了南峡府车站，在门口雇了一辆马车。坐在马车上，林痊脸上的无奈才慢慢退去，他嬉皮笑脸地说道：“傍上个少爷就是好呀，不用走路！”

陈述白了他一眼，“你林道长还怕几步路？待会我们各付各的钱啊。”

“别啊别啊，”林痊摆摆手，顿了顿才说道:“其实我去年就退出天心观。现在呢，平时在家里帮忙农务，有时候帮人做法事。另外兼职捉妖，不过还没做成一单。”

陈述摇了摇头，“做法事？捉妖？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相信这种迷信的东西啊，也是有趣。”

林痊嘴角那一丝笑意顿时消失，他凑近陈述，“你只是没亲眼见识过而已，我之前也这么想，后来……”

“后来怎么了？”陈述不屑地一笑。

“后来就相信了。”林痊一脸严肃，把腰间的佩剑解下来，递给陈述，“这真不是闹着玩的。”

陈述接过佩剑，抽出剑刃，马车车厢里寒意顿起，一片肃杀。“那我还真的想见识一下。我们自幼相识，同一家小学念书，后来我去西洋读书，你入天心观修道，道不同本不相为谋，但我还是想见识下你选择的世界。”

林痊挑了挑眉，“你会后悔的。”

马车在乡间小路上走着，土路崎岖不平，一直颠簸，陈述掀开车厢帘子，眼前都是绿色，那是刚种下的水稻，一片接一片，一望无际。空气中一股青草混着泥土的味道，陈述沉醉在其中，“这种味道好久没闻过，美好的乡土气息。”

林痊冷笑一声，“如果你是稻田里的农夫，就不会这么说了。”

陈述干笑着，“人都是这样的吧，往往难得到的才觉得珍贵。”

林痊歪着脑袋，一脸坏笑地凑近陈述，“实际上不难，我家十几亩稻田，你来帮帮忙？”

陈述眉头一皱，“本少爷……有空再说。”

两人旧友重逢，虽然不怎么和谐，但话匣子一打开也是收不住。一路上聊了许多，直到车轱辘停住，车夫在门外叫道，“两位先生，美景村到了。”

林痊马上反应过来，飞快下车，“有劳赶车师傅。”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述看着他的背影，一边付了钱一边嘀咕道：“这家伙，难道真以为我会让他付车钱？”陈述心里暗笑。

林痊撇见陈述付车钱，心里才放下心来，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往家里走。

林痊家里不算富裕，但也不算多清贫，家里父亲母亲照料二十多亩田地，温饱有余，致富不足。林痊的家是一排土墙瓦房，第一间是客厅兼厨房，第二间是父母林成业和代絮的卧房，第三间隔成两个小间，分别住着林痊和妹妹林夜。

林痊转过头看向陈述，陈述走进自家的大宅子，林痊看着陈述的背影消失在雕花的木门后，又看看自己的家，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时间已经是中午，林痊走进第一间房，“阿妈，饭煮好了没有？”

嗯，有陌生人？林痊眼睛余光扫到一个陌生的身影。

来人坐在林痊父亲林成业对面，一脸横肉，油光发亮，但表情却很沮丧，几乎是呆坐着的。

对方一看见林痊，眼神重新有了光彩。

“林法师，我家小孩子被……失踪了，你帮帮我们。”对方冲到林痊面前，急切地说道。

林痊愣了一下，“小孩失踪那是归县衙管的，你找我有什么用？你慢慢说。”

“清晨我睡得死死的，突然听见我老婆大喊大叫起来，她说她起床上厕所，看见我家小孩被一个老太婆抱走了。我一看门，好好的，窗户却被什么锋利东西扒开，我打过猎，感觉只有老虎爪子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你是说，虎姑婆抱走你的孩子？”林痊迟疑地说出自己的判断，虎姑婆一直是大人吓唬小孩的怪谈，是当地一个传说。传说中虎姑婆是老虎精，在修行的过程中要吃小孩子，才能完全变成人，所以经常变成老妪下山吃小孩。

对方点点头，“我想有这种可能，不管对方是什么妖物，反正不是善类。所以来请你出山，帮帮我们。我是善崇村的屠夫薛福，麻烦你，如果事情能成，肯定有重金酬谢。”

“嗯，我尽力而为。你先回去吧，我吃过饭，准备好就去找你。”林痊一听到“重谢”二字便不淡定了，决定接下这第一单生意。

吃过饭后，林痊换上许久没穿的红色法衣，这是去年林痊的师傅天心真人羽化前赠予他的。穿上法衣，林痊抚摸着上面的纹路，脑海里不禁想起了往事，往事历历在目，让人迷离，迷离中林痊仿佛看到法衣的红色逐渐蔓延，变成一片血红，鲜血淋漓，溅满林痊的面目……

“林痊，林痊。”

林痊清醒过来，看见陈述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

“林痊，你发什么愣啊？”

“我没事，待会还有正事要干。”林痊拍拍脑袋，脑子清醒很多，一下子把往事抛之脑后。

“你有什么正事？不会是像小时候那样偷看女生洗澡吧？”陈述一本正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