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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终

礁岸 著
  • 悬疑推理

  • 2023-12-16

  • 154997

第一章 出发

命终 礁岸 2023-12-16 17:55


我知道,蝴蝶的蜕变需要经历漫长且痛苦的磨砺。同时,漫长和痛苦也成就了蜕变。

这个故事发生前,我常会抱怨老天,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我常会怨恨命运,为什么要我经历这么多磨难…在痛苦和眼泪中苦苦挣扎过的我后来才明白:原来经历的一切都是磨练,因为我将要遇见那个优秀的——你。

每天早上醒来我们都无法预知今天会发生什么事。就像人生,我们永远无法知道何时是结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咬牙关一直向前,哪怕艰难……

一直在等儿子长大,好带他开始母子二人的旅行,结果是儿子一天比一天渐大,我却越来越忙。

以前还有假期陪儿子玩耍。自从决定为谋生而奔波就连下班陪儿子的时间都没有了。经常是早上儿子还没醒,我就出门了。晚上回来孩子已经睡下了,母子俩唯一共处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原以为儿子对妈妈的依赖会随时间漂白,不曾想却因为每日的不得见而越发的严重了,以致到现在儿子快5岁了还戒不掉**奶儿的习惯。

偶尔我开玩笑问儿子:快上学的小学生还**奶儿,羞不羞时,儿子总甩给我句无比心酸的话:这样我才能感觉到我是有妈妈的。每每此时,我只有无语。

我也想多陪孩子,可是比起美好的理想,人,首先要现实的活着。尤其是像我这样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妇女!生活的艰难在每每咬紧牙关坚持的时候最能体会。

35岁,一个除了选总统还有优势的年纪,无论做什么都只剩尴尬。时间、容貌、年华……生活里的一切,留给中年妇女的东西越来越少。

虽然早就承诺了儿子去看海,可总因为各种原因一拖再拖,这次儿子气急败坏的说:“妈妈,要是我再不去看海,真的要海枯石烂了。”

“去,必须去。”再等就要失去儿子的信任了,这比什么都重要。咬咬牙,推掉了许多重要的工作,东挪西凑的终于拼了一周的时间,准备带孩子去看海了。

“哎呀,好了,妈!别再装了,真的塞不下了!就一周而已,您干脆让我把家安个轱辘推着走算了。”林岚看着已经被撑的身体鼓胀的皮箱,忍不住抱怨还在想尽办法往箱子里塞东西的姥姥。

“第一次带孩子出门,不得把东西带齐点呀!老想着去外面买,外面东西就好过家里的?万一有个应急呢?怎么那么不知道过日子呢!”姥姥边说边使劲压着箱子盖。

“快点,老林,你帮我按着点,我这就差一点就拉上了。”妈妈伸手,招呼坐在一旁正在观战她和箱子较劲的爸爸。

“这能拉上吗?这根本压不下去。”父亲指着箱子面露难色。

在母亲的眼里无论孩子什么年纪都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孩子”。

“别废话,你姑娘说我,你也说我!我为谁呀?赶紧!要你干什么的?快想办法!她这个不会过日子的劲儿就随了你了!在家里老妈一贯是个说一不二的厉害角色。在老爸来帮忙的时候还不忘伸手在老爸胳膊上一边戳,一边念叨着:她啥样你不知道?这头回带孩子出门,东西不带全了,你放心?”

老爸愣了片刻,缓缓说:“行,行,行,你起来吧,我来,我来!”

“唉,林岚!孩子的那个治蚊虫叮咬的药你带了吗?果果最爱招蚊子了,你说你们去什么海边呀!就不能去个蚊子少的地方,竟让我担心!”

“妈,海边没有蚊子!不用带什么药。”林岚边拉衣服拉链边回妈妈的话。

“我就说你这妈当的一点不靠谱,你明知道孩子过敏,怎么还能不带药呢!让果果跟你出门我真是一万个不放心!”妈妈边说,边忙止住老爸的动作,迅速的跑到医药箱旁找起来。

“哎呀,妈,行了!你都磨叽好几天了,我是他亲妈,我还能让他受伤不成!好容易能省点心,歇歇,你还不赶快放手,您不是巴望着能有自己的时间吗?怎么真闲着了,您反而放心不下了?要不,您跟我们一起去呀!”林岚一脸的贼笑的玩笑起来。

“我可不去,吃饱了撑的呀!你这当妈的人不能只生,不养!”老妈连思考都没用,脱口说出了心里存了许久的怨气。

本是无心伤害的一句话却实实在在戳中了林岚心里的痛处,从孩子出生她就觉得自己越来越亏欠父母。孩子是自己生的,可是养的日子更多是父母在代劳。

当初,妈妈明明说“不给看孩子的”可到最后还是心疼女儿在婆媳间为难,硬着头皮接了这“费力不讨好”的活。更为了外孙不得不放弃了自己钟爱的事业,她原本是个“闲不住”的,却不得不为了孩子被圈在家里。

父亲从单位退休下来那天就直接在家上了岗,做饭、收拾卫生、帮忙看孩子……四个半人一下子挤进四十几平的小屋,拥挤的不仅是空间,还有生活上的花销!父母连退休金都贴补上了!

都说:“小儿难养!”果果,绝对应了这句话!从满月到长大病就没断过,咳嗽、发烧都是小状况!脱臼、修牙也是家常便饭,更有动辄一年半载的过敏把一家人折腾的死去活来!最严重的一次得了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病:眼震!

医生给的可能是:眼睛没发育好!前庭功能问题!还有——脑子里长瘤!哪种不知道,要做核磁逐一排查!

林岚至今都还记得那时全家人的绝望和煎熬!不满半岁的孩子,要做核磁!会有什么不良影响连医生都说不准。怎么办?拿孩子的健康做筹码,谁都赌不起!姥爷因为上火血压高了、姥姥嘴上也起了泡,最后还是林岚心一横:不做!孩子这么小,反正确认出哪种结论都要等他长大再处理,索性我们就等吧,也许慢慢长大就好了!一家人怀着忐忑苦熬了近半年终于等到了起色!可这半年爸妈的消瘦和憔悴却令林岚心疼。

最后连常为果果看病的医生熟识以后都感叹:这个小孩,真不好养!可无论怎样爸妈始终看护着他,林岚知道这一切都是源于对自己的爱。

渐近不惑,本该挑起家庭的责任,赡养老人,照顾孩子,在物质和精神上给予他们丰富的支持,可自己呢?什么都没做好。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太大了。

一想到这,林岚就止不住的心酸。母亲似乎看出了女儿的心思,话锋一转说到:“行了,都差不多了吧!赶紧走吧,路上多留点时间,别误了飞机。”边说边帮外孙整理好衣服。叮嘱他出门跟住妈妈,别乱跑、别乱吃东西…比起姥姥对儿子的细心,林岚还真是自愧不如。

门砰的应声关上了,属于母子俩的第一次旅行正式开始。

傍晚时分的天空上红色的、灰色的云彩成了主角,许是工作一天的太阳疲倦了,躲藏在云彩背后不肯探出头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好也许就是如此了。

城市,在这个一刻似乎也渐趋安静,一日的忙碌即将结束,新的故事又将开始。

因为,夜,将要到来!

傍晚时分的机场繁忙依旧。林岚前脚刚拿到登机牌,后脚老妈的电话就进来了。

“到了吗?”老妈声音里带着担忧。

“刚到,放心吧!”

“那个,你没告诉他,今天走吗?”老妈试探着发问。

得到的却是林岚的沉默。她知道老妈讲了。

“就这样吧!我们要上飞机了!”林岚不想再继续这个内容。

“妈妈,飞机!飞机!”儿子兴奋的声音打断了林岚刚要深入的思考。

虽然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但儿子依然欢呼雀跃的指着窗外停机坪上等候起飞的飞机大叫着。

我也是一样,每次来机场都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期待。喜欢即将启程的感觉,喜欢一个人在陌生城市里。那让人感觉舒服、更随心所欲。身体里因各种原因被压抑的自我也才得以释放。

也许我对自己的人生并不满意?所以总期盼着可以在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按照自己的理想重新规划属于我的人生。

的确,林岚自小就是家长们口中懂事、听话的乖孩子。不骂人、不打架、家长交待危险的事从不做,不让动的东西也从不动。属于,给根绳子就能自己玩半天的小孩。

成人后的若干年,忆起儿时,妹妹还笑她:姐,你记得吗?小时候,你是家里最怂的一个!我们小时候在外边一起玩沙子,别的男孩子来捣乱,弄坏了我们的沙堡,我冲上去跟他们打架,你转头就跑,边跑边说:我不能打架,打架回家得挨揍!

虽然林岚早已记不起妹妹说的事,但她记得那句话:我不能打架,打架回家得挨揍!

是的!小时候,“挨揍”,是林岚经历最多的一件事。

林岚爸爸一年有半年工作在外。妈妈带着她和爷爷、奶奶、姑姑,还有大伯的女儿住在一起。周围还有一大堆三姑四婶,那个年代大概大家都是这么个情况,要是放别人身上,可能也不会计较很多。可偏林岚妈妈是个极要强的人,家里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在一起难免有争执,每次出现矛盾林妈妈从不问缘由,第一件事就是打林岚。有段时间林岚总怀疑的问妈妈:我是不是你捡来的?

这样一个拘谨童年里长大的姑娘,从小就老实,自然一切也都听从父母的安排,读什么学校,找什么工作,甚至和谁谈恋爱、结婚

可随着林岚的长大她越来越觉得身体里有个不安分的自己,总在蠢蠢欲动。连林妈妈都说小时候挺听话的孩子怎么越大反而越不省心了。

也许,正因为小时候身体里“叛逆的我”没有得到释放,积累到现在能量反而越来越强,大有渐难压制的势头。

“妈妈,你怎么了?”儿子摇着妈妈的手!

“啊…”缓过神的我,看着儿子略带疑惑又明净如水的黑眸子,对,该放肆的年纪就该放肆,放肆过了才知道收敛。

“儿子,妈妈很好!听到你刚才说的了,大飞机!唔…”

“儿子,你喜欢旅行吗?”

“喜欢。最喜欢和妈妈一起旅行!”

“对不起,宝贝。妈妈答应你这么久才带你来看海,以后妈妈会努力抽时间陪你旅行,我们母子俩的旅行。”我揉揉儿子的头。

“没关系的妈妈,你别难过,我知道你是为了要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才要努力工作的!我能理解。”儿子摸了摸妈妈的脸说。

“谁跟你说的?”

“姥姥呀!她,常这么说!姥爷,也说过。”儿子认真思考着。

我皱了皱眉头!好吧,两代人中间永远有教育观念的代沟!

略微思索了一下,开口:“儿子,妈妈忙碌确实是为了能让你生活的更好,也为了能让姥姥和姥爷生活的更好!因为你们都是妈妈爱的人,妈妈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带给你们更好的东西和更多的快乐。除此之外,妈妈努力工作也是为了充实和挑战自己,通过工作,妈妈才发现自己能做很多事,也在努力中感受到了成功的喜悦和幸福,虽然辛苦,可能让自己和爱的人都幸福,妈妈很开心。”

儿子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点头会意:“妈妈,我知道的。我也会努力,让自己和你幸福,还有姥姥和姥爷!”

“谢谢儿子,妈妈爱你!”说着妈妈高高的举起儿子,在空中划了个圈。

“大飞机,起飞喽!我们飞向大海……”

伴随妈妈声音的,还有儿子咯咯的笑声,母子俩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这样温暖的一幕不知不觉中让坐在不远处一名带棒球帽和墨镜的男人嘴角微扬。

像这样和妈妈的亲昵,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次出现在梦里。

记不得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住在姥姥家。与爸妈,一年中只有过年的那几天才得见面。

于是,每天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变成了捡石子。捡大小、形状相似。他计算过,当石子装满12个瓶子爸爸妈妈就回家了。

如今,他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爸妈回家过完年离开时的场面。虽然自己使出了浑身力气却依然追不上那辆破旧的汽车,他发疯似的站在马路上大喊:妈妈!……却仍唤不回远去的人儿。

那一刻,他内心深处和那12瓶石子一起炸裂了。那巨大的爆炸声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有些人,是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改变和挽回的,能做的只有封起自己,接受现实。这样才不会炸伤自己。

从此以后,他扔掉了所有的罐子,再没有捡过石子;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盼望父母归来;从此以后,跟父母分别时他再没有流过一滴泪……但从此以后的他,变得冷漠、孤独,心底对关心和温暖的渴望被牢牢地关进了封起的门里!

玻璃窗的另一面,一架飞机滑行、加速,准备驶离跑道。

“嘀嘀咚!各位乘客请注意,飞往海南的601航班,3号口开始检票!请各位乘客拿好登机牌,登机。”广播里传来甜美的提示音。

“妈妈,我们准备登机了吗?”

“不急,人有点多!我们再等等,反正来得及!”

登机口排起了长队,旅客们有些着急起来,时不时的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前张望。可能是习惯,只要是出门,人们总是有种:唯恐落于人后的感觉!也是在这种心理操控下,凡事总喜欢快,紧跟其后是最好。更有人着急的插起队来,也许是真的着急了?

事事不愿屈居人后的“紧随其后”有时反而让人盲目,甚至不明真相的随波逐流!

整个候机厅似乎只有林岚母子和墨镜男并不着急。

“妈妈,我们的座位在那!”

“嗯,还是你眼睛好使,妈妈还没看到呢!你呀,真是妈妈的好帮手。”

“不是妈妈的小尾巴!”

“嗯?哦!”我愣了,好熟悉的台词。

喔!是儿子小时候和他一起听的故事里的一句对白,没想到现在还记得!

有些记忆真的是随时间就逝去了,有一些却像镌刻在生命里一样,不经意的提起时自己都会惊讶于不知何时起竟然记得这样牢固!

“儿子,一会儿你坐下乖乖等妈妈,妈妈放行李!好吗?”

“好的,妈妈。”儿子很乖的答应着。

哇,怎么这么多行李,不能给别人留个空地方吗?还以为坐头等舱的人素质会高呢?林岚看了看满满的行李架。又看了看等着她的儿子。嗯……放椅子下面?

“放这边吧!”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林岚转过头发现一个带黑色墨镜的烫发男人正伸着手向她示意。

“哦,不用了,我放……”林岚话还没说完,那男人已经伸手过来拿走了林岚手里的行李了!

“哎!……”

“带着孩子,还想放在椅子下,有安全意识吗?”墨镜男人低语。

“有什么不可以吗?”我心里暗想。

广播里传来即将起飞的提示音:飞机即将起飞,请您关闭手机或……

“妈妈,你好了没有?”儿子喊道。

“哦,好了,儿子。”林岚坐下,又不放心的望了一下行李的位置和行李下面坐着的墨镜男。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可不可无!

这男人要是想顺手牵羊,也不是没机会,出门在外,太过热情的人要小心!

林岚感觉不踏实,瞥眼又看了看墨镜男。

“铃……”

和善的空姐走过来,想要开口提醒这位先生起飞前请关闭手机,却见墨镜男对自己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只好浅浅一笑,闭上了嘴!

“曹拓!”

“我到了。很多人,怕你出来会被堵。有心理准备。不进去了,免得引起注意,快到了联系,门口接!”

“知道了。”

墨镜男利落的挂了电话,蹙眉斜视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林岚。心里筹划着。

“看什么?坐头等舱有特权吗?随便打电话,没公德心!白白败坏了社会主义国家的国民素质!”话说到此,又觉得缺了点什么,继续补刀:“要不是为了儿子,我才不屑闻这儿的铜臭味呢!男人烫头发!飞机上还带墨镜,不是变态就是瞎子!……”林岚极尽所能的小声嘟囔着,话没说完,却被一只小手拉了拉。”

“妈妈!姥姥说让我看着你!在外面别惹事!”儿子拉着林岚小声说。

“各位乘客,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大家系好安全带……”乘务员的声音打断了林岚。

看了看儿子,我撇撇嘴:“好吧,儿子。妈妈记住了。咱们有教养,不与丑人为伍!”林岚揉了揉果果的头,不忍心坏了带儿子出门的好心情,能看他如此开心不易!一切暂且就这样吧!自己小心防着就是了。

陪果果看窗外景色时,仍不忘给墨镜男一个狠狠的睥睨。

不知不觉火红的夕阳已经掩映在了灰红的云霞中,伴随着飞机的轰鸣声,渐近那片灰红,似是要探寻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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