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叠幛图
水波
2023-12-16 18:16
簌簌的雨声扰动着深夜的宁静，从五月开始昆城就陷入了绵绵的雨季中，到了七月雨水没有停过，一整个月没有见到太阳，人和衣服都长了霉。
卢陵被关押在昆城贡阳区的看守所，从去年11月到现在，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公安局对他的侦察行动已经全部结束，掌握了他所有的罪证，明日将会对他进行公审。
按照他所犯下的案件，主使走私、盗窃、私卖文物，杀害或指使手下杀害共13人，另有行贿数千万元等。
每一件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卢陵深知判决的结果，那必须是死刑。
他确实该死，但更该死的两个人还活着，还在快快乐乐地生活。
卢陵的脑中浮现出夏迦和陈归尘勾肩搭背、耳鬓厮磨的情景，他们说着动听的情话，手挽着手走在海边，在辽阔的草原上骑着骏马。陈归尘弹着钢琴，夏迦画着画，他们彼此凝视，柔情蜜意。
他气得要吐血，甚至他的脑中还浮现出夏迦盖着红盖头，陈归尘挑起红盖头的一幕。
“该死，你们两个真该死。”他的恨无穷无尽。
这两个人都在欺骗他，也许现在还在嘲笑他的愚蠢，他用人不察，竟把公安局安排的卧底迎到自己的家中，把自己的秘密全部告诉了这个卧底。
他身边所有的人都死了，那些跟随他的人都死了。
卢陵的手重重地砸向墙壁，砸得鲜血淋漓，也不能使他的悔恨少半分。
“我不能让他们两个得意，我一定要杀了他们。”卢陵的心中燃起报仇的熊熊火焰，他本来就是报复心极强的人，这次被陈归尘端了老底，自己又身陷囹圄，这口气岂能咽得下。
清晨仍是雨丝纷飞，在吃过早餐后，卢陵被戴上手铐和脚镣押上警车送到昆城人民法院进行审判。
整个审判中卢陵一声不吭，他基本也没有听，这个结果对他不重要。他的目光在全场搜寻，但是他没有看到那两张憎恨的面孔。
审判的结果下来，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卢陵再次被荷枪实弹的法警押上警车回到看守所，等待最高人民法院核准死刑立即执行的判决，这个时间大约是一周，这样说来他最多只剩下七天的生命。
下午卢陵被带到一个四面是墙壁的房间中，里面有个男人背对着他，高大的身影立即让卢陵认出他，这个人就是烧成灰卢陵也认识他。
“陈归尘。”从卢陵嘴里发出的声音像饥饿的猛兽，那像要把狄箫吃掉。
但是几名狱警将他按在椅子上，这是把特殊的椅子，是用钢铁制成，卢陵的双脚都被铐在这个椅子上动弹不得。
狄箫坐在他的对面，两人隔着一张小桌子，两人都在打量彼此。
“我不是陈归尘，我叫狄箫。”
之前他总是一副嬉皮笑脸，而现在却是一副正襟危坐，穿着笔挺的海军制服，气势上和以前完全不同，卢陵曾暗自嘲笑他是个没教养的乡下小子，可现在卢陵不觉自惭形愧了。
“你的任务完成了，我成了阶下囚。”卢陵自嘲。
狄箫看着他靛青的头皮，两颊削瘦得凹陷下去，肤色呈现出一种青色贫血的状态。“我知道你喜欢抽烟，给你带了一盒烟进来，你就在这里抽吧，回了号房就抽不成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放在小桌上，是卢陵最钟意抽的那个牌子。
确实好久没抽过烟，卢陵也差不多忘记烟的味道，他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支烟，狄箫帮他点燃了火。
卢陵猛吸了一口，轻淡的味道就像铁窗外面自由自在的空气吸入了喉咙，他吐出一圈烟雾。灰白色的烟雾在狭窄的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弥散，尽管很呛，但狄箫努力使自己不咳嗽。
这是他熟悉的味道。
卢陵很快抽完一支，然后又抽第二支，人生中大概也只剩下这最后一次可以肆无忌惮地抽烟。
“明天我要回部队了，不能为你送行。”狄箫已经知道卢陵被判处死刑，隔几日核准死刑的命令就会下达。
“夏迦呢？你们应该快要结婚了吧？”卢陵忍住怒意。
“明年。”
卢陵不再说话，大口地抽烟，一支烟在他嘴里两三分钟就抽完了，狄箫不厌其烦地帮他点烟。屋子中烟雾缭绕，仿佛是仙境一般，谁也看不清对方。
直到一盒烟被全部抽完，烟雾开始淡去，两人又能看见彼此了。
“这个时候你该走了吧？”
狄箫嗯了一声，道：“卢陵，关于琉璃湖底的古城，我想我应该给你一个交待。”
“你大约是把那些文物给藏起来了吧。”
狄箫摇头，他盯着卢陵神色很严肃，道：“琉璃湖底根本没有古城，自然也没有文物。”
卢陵神色大变，道：“你胡说，我亲眼见到路易从湖底带回一枚青铜铃铛，而且寂雪也说过湖底有古城墙。”
“我第三次潜水时就意识到湖底没有古城，但在第四次潜水时才能肯定。很遗憾，你的朋友路易骗了你。”
“不可能，路易是我的好朋友，他没必要欺骗我，是你骗我，我不相信你。”从卢陵的眼中喷出咄咄的怒火，每个字眼都如同毒蛇的信子想要咬到狄箫。
“因为你太出色了，什么都比路易强，路易嫉妒你，嫉妒你风光无限，意气风发。而路易患了肺癌，他的生命所剩无几。两年前路易在琉璃湖潜水时发现了一座古城门，于是他就起了念头想要戏耍你，他知道你是个对文物痴迷的人，便故意向你编造在湖底发现古城，怕你不相信，他带着事先准备好的一枚青铜铃铛进行第二次潜水，这样你就误以为湖底有古城。”
“为了让你彻底相信湖底有古城，路易决定进行第三次的潜水，但这次他却决定在湖底结束自己的生命，至此你再也不会怀疑路易，而且还会非常坚定相信湖底有古城。”
“你骗我，这是你编的故事。”卢陵咬牙切齿。
“我在路易留下的遗物中发现了一个日记本，里面写了这件事，你可以看看。”狄箫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本棕色封皮的日记簿。
这本日记簿只有一百多页，卢陵直接翻到了最后，字迹果然是路易的。
虽然是用英文书写，但对于卢陵阅读没有任何障碍。
“他的一生就会献给这个虚无飘渺的湖底古城了，让他耗费心机，用尽心血，做一场梦。这个游戏很好，我用生命去和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