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彩礼钱你到底给是不给？”黄老汉愤怒的瞪起了眼睛冲杨大柱道。

“老岳丈，我是真没钱，要不你把莲花领回去吧？”

杨大柱三个月前，娶了黄老汉的闺女黄莲花，本来说好了，等过一段时间，便补上一万块钱的彩礼钱，可是黄老汉一直等了三个月，却始终没拿到一分。听杨大柱这么说，更是气得火冒三丈，他一眼扫见炕沿上的匕首刀，一把抢在手里。

“小子，我告诉你，今天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杨大柱两眼一瞪，拿出了泼皮无赖的姿态，挺起胸膛，拍着胸口逼向黄老汉，“来呀，来呀，有本事你往这儿扎！”

黄老汉一步步向后退去，握着刀的手抖成一团，“杨大柱，你不要逼我！”

“逼你？哼，你要是没胆量，就痛痛快快给我滚蛋！”杨大柱眼冒寒光，直勾勾的盯着黄老汉的双眼。

“你......你......你欺人太甚！”黄老汉的嘴都不好使了，满肚子委屈和说不尽的愤怒让他浑身的血都翻滚起来，“杨大柱，你不要逼我！这钱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也活不成了，那你就别想得好！”

“哼，你活不活得成和我有什么关系？”杨大柱嘴角含着夺人心魄的笑，似是嘲讽，也似是诅咒，“我最后和你说一遍，我没钱！你要是不愿意，闺女你领回去，我不要了！”

“你放屁！”黄老汉狠狠的将一口浓痰啐到了杨大柱的脸上，“莲花都让你睡了......”

“啪！”

不等黄老汉说完，杨大柱一个大耳雷子，抽在了黄老汉的脸上。他只觉得像是惊雷一般，在耳畔炸裂，头嗡的一声，仿佛大了几个圈。

杨大柱用西服袖子将脸上的浓痰擦净，犀利而可怕的目光射向黄老汉，“老黄头，别给脸不要，我娶黄莲花，出一万块钱彩礼，那可是要买个黄花大闺女的！”他说着，欺身贴近了黄老汉，故意将胸口抵在刀尖上，“可是你呢，给了我个二手货，不知道他妈的被谁睡过了，还想来要彩礼钱？你做梦！”

“胡......胡说！”黄老汉已经无路可退，身子靠在冰冷的墙上，早已经抖成了一团，“莲花......莲花没嫁过人！”

“没嫁过人，还没偷过人么？”杨大柱冷笑道，“你给我个破烂货，还好意思要钱？”

“我......”黄老汉一时无语，看着杨大柱无赖的脸和那不怀好意的笑，钢牙一咬，大吼一声，“去你妈的吧！”

黄老汉奋力的将匕首刀刺进了杨大柱的胸膛......

再没血性的男人，当听到别人说自己闺女是个破烂货的时候，可能也没办法咽下怒火，更何况黄老汉的家里还有个要吃人的“豺狼”等着他拿钱回去。

“啊......”杨大柱惨叫一声，鲜血如注，喷涌而出，溅了黄老汉一脸一身。

杨大柱瞪着惊恐的大眼睛，轰的一声栽倒在地上，一瞬间，黄泥地上便淌了一大片殷红的鲜血，看着无比瘆人。

黄老汉惊慌失措，踉跄着退后几步，挨着冰凉的砖墙，瘫软到地上，“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他打着寒颤念叨道。

杨大柱抽搐了几下之后便不动弹了，那无比恐怖的双眼努努着，仿佛要吞噬掉一切。

黄老汉擦了擦额头的汗，踉跄着爬起来，扭头就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逃向哪儿，只是觉得不能停下来。

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更不知道跑了多久，黄老汉实在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泪眼婆娑，满脑子都是杨大柱可怖狰狞的脸。

阳春三月，梨花乡的梨花正是盛开的季节，到处都飘着花香，黄老汉裹紧了身上的破皮袄，踌躇了半晌儿，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今年五十多了，除了想要个儿子之外，也没啥大的念想儿，眼下自己还不能死，媳妇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眼瞅着到秋天就要生了，自己必须亲眼看见是个男孩儿才行。

他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等熬过了秋天，也就不怕公安局来抓了。

黄老汉打定主意，借着皎洁的月光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他认出来了，往前不远就是梨花林，过了梨花林是个三叉路，从哪儿就可以往城里去，眼下只能跑到城里暂避风头。

黄老汉刚才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会儿汗消了，被徐徐的春风吹得浑身打颤，他往前走了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拖拉机的轰鸣声。

他最贼心虚，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来追他了，连忙一猫腰躲到了路边的一个土包后面，屏气凝神，紧张的看着。

时间不大，一台四轮拖拉机飞驰而来，在坑洼不平的路上颠簸的极为剧烈。

拖拉机的车灯刺得黄老汉睁不开眼，等拖拉机一闪而过，他险些尿了裤子，那个开车的人，怎么那么像杨大柱？

黄老汉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他晃了晃脑袋，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没错，自己不是做梦，刚刚过去的......就是杨大柱！

杨大柱是沟杨家村的地痞，整日里游手好闲，他和别的地痞流氓不同，这人特别讲究穿戴，无论穷成什么样，都会把自己打扮的分为精神。

你若是在沟杨家村，见到一个穿着西装，皮鞋擦的锃亮的中年男人，那一定就是杨大柱了，牛舔的分头，喷的头油，光可鉴人，走起路来颇有港台明星的架势。

黄老汉之所以很肯定开拖拉机的是杨大柱，就是因为那身米白色的西服，在梨花乡，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穿着西服开拖拉机的人了。

他思忖了好半天，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下意识的暗道：莫非自己撞见鬼了？

不想还好，这么一想，立刻紧张起来，脚下发飘，晃晃荡荡的往前走了没几步，险些没站稳，一手扶到了身旁的石头上，眼角的余光那么一扫的功夫，吓得他“妈呀”一声蹿了起来，扭头这一看，好嘛，身后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坟地，林立的墓碑纵横交错，数也数不清。

他暗暗嘱咐自己冷静，从沟杨家回家的路上的确是有一片坟地，自己刚才光顾着躲藏了，竟然没注意躲到了坟茔地里来。

他喘息了片刻，头上灰蒙蒙的天，忽然亮起来，月亮慢慢的从厚厚的云层中露出了半个头。

刚才扶着的墓碑恰好被月光照的清清楚楚，那是一块罕见的白色条石，上面镌刻着几个醒目的大字：杨大柱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