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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魑魅戏台

地脉煞局 云峰 2025-04-09 20:17
江雾漫过青石台阶时,戏台子上的红灯笼正一盏接一盏亮起来。纸扎的龙船在浪头碎成星星点点的磷火,晏临霄踩着湿滑的苔藓退到祭台边缘,雷击木珠子在掌心烙出焦痕。奚昭月拔枪的手势凝在半空——青铜面具下那张布满尸斑的脸,分明是三天前从江底打捞上来的摆渡刘。
"顾三少这出《目连救母》唱得倒是别致。"晏临霄用铜钱划破指尖,血珠坠在祭台刻满镇水符咒的凹槽里,“只是这救母的孝子变成弑父的恶蛟,怕是要遭天雷劈的。”
顾沉舟立在龙船残骸上,玉珏映得他半边脸泛起青鳞。江风卷起他染血的广袖,露出腕间缠绕的青铜锁链,链头坠着枚刻有"镇"字的龟甲。"晏先生怎知我救的不是生母?"他忽然甩袖指向江心,“你听,龙宫迎亲的唢呐响了。”
浓雾中果然飘来断续的喜乐,调子却像是被人掐着脖子吹出来的。奚昭月突然拽住晏临霄的胳膊往祭台下滚,原先站立的位置炸开个水坑,坑底沉着半截泡胀的戏服。红绸缎面上绣着百子千孙图,领口却用金线绞着对狰狞的獠牙。
"小心水猴子!"晏临霄反手将奚昭月护在身后。铜钱串成的七星剑割破浓雾,正扎中个从江滩窜出来的黑影。那东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蜷缩在礁石后的竟是个浑身长满绿毛的侏儒,爪间还攥着把浸毒的鱼叉。
奚昭月就着月光看清那侏儒的脸,倒吸一口冷气:"这是顾家祠堂失踪的庙祝!"她三天前翻查案卷时见过照片,老人左眼下的朱砂痣此刻正渗出黑血,“可他半个月前就…”
"就喂了龙王是吧?"顾沉舟踩着浪尖走近,玉珏在他掌心化作柄骨扇,"奚警官不妨猜猜,昨夜捞起来的第三具尸体,现在正在哪片水域等着你们?"扇骨突然弹出一排倒刺,直取晏临霄咽喉。
雷击木珠子撞上骨扇迸出火星,晏临霄借势将奚昭月推向戏台方向:"去查那对童男女!"话音未落,祭台下的江水突然沸腾,数十条生着人手的怪鱼破水而出,每只掌心都攥着枚带血的铜钱。
奚昭月翻身跃上戏台时,绣着牡丹的帷幕突然无风自动。方才炸裂的童男童女面人竟完好无损地立在供桌上,只是眼珠变成了浑浊的鱼目。她摸出证物袋里的镊子去夹面人,指尖刚触到彩绘的腮红,整个戏台猛地倾斜四十五度。
"当心脚下!“晏临霄的喊声混在浪声里。奚昭月抓住垂落的幕布荡到梁柱后,发现榫卯接缝处卡着块刻有顾氏家徽的木牌。牌面用朱砂写着"戊寅年七月初七亥时生”,正是她档案里被加密的出生时辰。
顾沉舟的笑声从雾中传来:"奚警官可听过蛟龙换命的传说?"他袖中飞出串纸钱,每张都印着奚昭月的生辰八字,“当年沉在江心的十二方龙鳞瓦,缺的就是个阴年阴月阴日生的…”
晏临霄突然将铜钱剑掷向供桌,童男女面人应声炸裂,迸出的黑雾里浮现出张布满鳞片的人脸。奚昭月的配枪走火击中梁柱,整座戏台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藻井上绘着的《龙王娶亲图》开始滴落腥咸的水珠。
"接着!"晏临霄抛来枚缠着红绳的铜镜。奚昭月凌空接住时,镜面正照出她身后缓缓浮现的戏服女人——水袖缠着江藻,凤冠下没有脸,只有团蠕动的黑气。
铜镜突然变得滚烫,奚昭月忍着灼痛将它按向黑影。凄厉的尖叫声中,戏服化作滩腥臭的淤泥,淤泥里裹着枚刻有"顾"字的银锁。锁芯里塞着张泛黄的婚书,新娘姓名处赫然写着奚昭月母亲的名字。
"原来顾家二十年前就盯上我了。"奚昭月擦掉枪柄上的淤泥,突然朝雾中连开三枪。顾沉舟的闷哼声证实了其中一枪命中,但随浪涛涌来的却是更多手脚畸变的水猴子。
晏临霄甩出铜钱在两人周围布下八卦阵,拉着奚昭月退向祠堂方向:"顾家祖训’蛟龙出水必见血’,这些水猴子闻到血腥味就会发狂。"他瞥见奚昭月颈间渗血的擦伤,突然扯断雷击木手串,“含住这个!”
檀木珠子入口的刹那,奚昭月听到的浪涛声突然变了调。祠堂飞檐上的嘲风兽睁开石目,檐角铜铃映出密密麻麻的冤魂,每个魂灵胸口都钉着枚龙鳞状的瓦片。最骇人的是正厅那尊龙王像——龙首人身,爪间握着的正是她在证物室见过的凶器。
"当年沉江镇水的龙鳞瓦,实则是用活人浇筑的。"晏临霄踹开祠堂木门,供桌上果然摆着七盏青铜灯,灯油泛着尸臭味,“顾家靠这个向龙王借运,每十二年就要献祭…”
供桌下的暗格里突然伸出只青灰色的手,攥住奚昭月的脚踝就往里拖。晏临霄掷出铜钱斩断鬼手,断掌在地上扭曲成团,指甲缝里嵌着片带符咒的碎瓷——与工地死者伤口的残留物完全一致。
"第三个祭品本该是顾家长女。"晏临霄用铜镜照向龙王像,龙首突然转向供桌后的密室,"但她二十年前带着镇物逃了。"镜光扫过密室入口,映出门楣上褪色的"囍"字。
奚昭月摸到腰间玉牌突然发烫,母亲临终前的话在耳边炸响:"月儿,若有人让你去江心…"密室里传来瓷器碎裂声,她循声撞开木门,正看见个穿嫁衣的白骨倚在龙凤烛台前,头盖骨上插着枚与她颈间玉牌纹路相同的发簪。
顾沉舟的咳嗽声从祠堂外传来:"姐姐真是狠心,宁愿魂飞魄散也不肯当龙王的新娘。"他染血的指尖抚过供桌上的族谱,某页被撕去的残角恰好能与奚昭月带来的地契拼合,“好在奚警官继承了她的命格…”
晏临霄突然将整串雷击木珠子掷向族谱,火焰腾起的瞬间,祠堂地面裂开道缝隙。浑浊的江水裹着白骨涌出,每具骸骨腕上都系着刻有生辰八字的银铃。奚昭月在颠簸中抓住晏临霄的胳膊,发现他掌心龙鳞状的胎记正渗出金色血珠。
"抓紧了!"晏临霄咬破舌尖将血抹在铜镜上,镜面顿时映出条青石甬道。江水淹没祠堂的刹那,两人坠入突然出现的盗洞,身后传来顾沉舟癫狂的笑声:“顺着龙脉走吧,替我把镇水碑送到该去的地方!”
盗洞深处的阴冷驱散了江水的腥气,奚昭月摸到洞壁湿滑的苔藓间嵌着半块石碑。残碑上"永镇蛟孽"的刻痕被某种利器划破,裂口处沾着片带牙印的青铜残片——与顾沉舟扇骨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看来顾三少早就想弑父夺位了。"晏临霄用铜钱刮下碑文间的淤泥,露出底下暗红的朱砂符咒,“二十年前那场失败的祭祀,让他父亲成了龙王傀儡…”
奚昭月突然将玉牌按在残碑缺口处,严丝合缝的拼接引发剧烈震动。甬道尽头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某种庞然大物的游弋声混着顾沉舟的惨叫由远及近。晏临霄拽着她扑向侧方的耳室,青铜门闭合的瞬间,他们看见顾沉舟被条生着龙角的巨蟒缠住腰身,玉珏在蟒蛇额间映出血色光芒。
"原来真正的龙王新娘…"奚昭月摸着耳室墙上的壁画喃喃道。画中戴凤冠的女子正在蜕皮,褪下的人皮下钻出条背生双翼的蛇,而祭台上哭泣的童男女竟长着顾沉舟和她的脸。
晏临霄突然捂住她的眼睛:"别看!这些壁画会摄魂。"他腕间的血珠滴在壁画某处,整面墙突然翻转,露出后面堆满戏服的暗格。最上方是件绣着龙纹的嫁衣,衣襟处别着朵永远不会枯萎的江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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