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浓重的鱼腥味,在老码头腐朽的木板间游荡。奚昭月的指尖还残留着金红色龙鳞灼烧的刺痛,她盯着五步外那口浮在浊浪上的红漆棺材——十二块绿豆糕在棺中摆成八卦阵,每块糕面上用炒糊的黑芝麻拼出的"双生"二字,正随着水波晃动,宛如千百只蠕动的蚂蚁。
"周玄惯会装神弄鬼。"晏临霄的金瞳在晨光中微微收缩,桃木剑挑起块棺材板碎片,“这木料是新的,刷了陈年尸油做旧。”
奚昭月俯身细看,棺底粘着几片暗红色苔藓,叶脉里渗出的汁水泛着铁锈味。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在邻镇见过的"双生祭"——那场葬礼上,阴阳先生用孪生兄妹的脐带缠住槐木人偶,说是能镇百日凶煞。
"你看这个。“她捏碎半块绿豆糕,霉斑下露出半截红绳,绳结系法正是双生祭特有的"阴阳扣”。绳头还粘着片干枯的茶芽,叶背用朱砂画着微型符咒,墨迹晕染成两个手拉手的婴孩。
晏临霄的剑锋突然转向右侧水面。浑浊的浪花里浮出个鼓胀的登山包,拉链缝隙渗出粘稠黑液,正是陈三水失踪时背的那款。包带缠着具穿潜水服的骸骨,头盖骨被整齐切开,颅腔里长出的茶树根缠着块八卦铜镜。
"第七潜的尸首…"奚昭月用桃木剑挑开镜面苔藓,倒吸一口冷气——镜中映出的不是当前景象,而是六十年前的君山祠堂:年轻的周玄正将双胞胎女童按在供桌上,用茶刀剜出她们的心头血!
"阿茶阿叶!"她认出其中那个扎羊角辫的女孩,“当年镇上人说她们得急病死了,原来…”
镜面突然迸裂,碎片中钻出条青铜小蛇,直扑奚昭月咽喉。晏临霄的剑锋凌空斩断蛇头,断口喷出的黑血却在空中凝成殄文:「双生劫启,阴阳茶沸」
老码头突然剧烈震颤,棺材下方的浊浪旋转成漩涡。十二块绿豆糕同时浮空,霉斑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暗藏的龙鳞茶叶——每片叶子背面都刺着生辰八字,正是奚昭月和晏临霄的!
"周玄要用血契炼双生蛊!"晏临霄拽着她急退,金瞳倒映着漩涡中升起的青铜祭坛。坛上立着两尊人形茶碾,造型是七八岁的双胞胎,一个穿红肚兜,一个裹白麻布,碾槽里积着层黑褐色的茶渣。
奚昭月耳垂的旧伤突然发烫,血珠滚落,在祭坛的青砖上灼出蛇形凹痕:"这不是普通茶具…"她扯开红肚兜人偶的衣襟,露出心口处凹陷的八卦纹,“是活人浇铸的阴阳碾!”
仿佛印证她的话,白麻布人偶突然转动脖颈。青铜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碾槽里的茶渣无风自动,凝成七枚带倒刺的茶针。晏临霄挥剑格挡的瞬间,红肚兜人偶张开嘴,吐出团粘着人牙的茶球!
"低头!"奚昭月抓起把混着黑狗血的糯米撒向茶球。腥臭的白烟冒起,茶球中传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在半空爆成无数茶虫,每只虫背上都印着守灯纹。
晏临霄的剑尖挑起条茶虫:"是茶蛊和痋术的杂交种。"虫腹突然裂开,掉出枚带血的乳牙,“周玄在养鬼童茶!”
祭坛底部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双胞胎人偶同步抬手,掌心射出青铜链缠住两人脚踝。链环上的殄文符号挨个亮起,奚昭月感觉有冰冷的气息顺着血管往上爬,锁骨处的旧伤开始发痒——那里正浮现出微型八卦图,阴阳鱼眼处各嵌着片龙鳞茶叶。
"临霄!"她突然发现晏临霄的金瞳在褪色,“你的血契…”
"无妨。"晏临霄咬破舌尖,一口金血喷在桃木剑上。剑身铭文化作十二道金线射向人偶心口,却在触及八卦纹前被反弹,金线扭曲成青铜锁链反扑回来!
奚昭月抓起供桌上的茶刀,刀刃刻着的"周"字突然渗出黑血:"我赌这刀是破局关键!"她将茶刀捅进红肚兜人偶的碾槽,槽底"咔嚓"弹开暗格——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对乳牙,每颗牙根都粘着片带血的茶芽。
"是双生子的牙蛊…"晏临霄的金瞳突然收缩,“周玄在收集夭折婴孩的…”
祭坛轰然塌陷,露出底下波光粼粼的暗河。水底沉着上百口红漆小棺,每口棺盖上都刻着"双生"二字。而在最中央的位置,那口奚昭月见过的冰棺正缓缓浮起,棺中蜷缩着对连体女婴——她们的脐带缠成八卦结,心口插着七枚茶针!
"六十年前的阿茶阿叶…"奚昭月如遭雷击。女婴突然睁眼,瞳孔是两片旋转的茶叶,叶脉渗出黑血,在冰棺表面写出「茶劫」二字。
晏临霄的桃木剑突然自鸣,剑柄处的守灯纹与奚昭月锁骨处的八卦图共鸣:“周玄把双生祭的怨气炼成了茶劫蛊!”
冰棺炸裂的瞬间,整个老码头笼罩在茶香与尸臭交织的雾气中。奚昭月握紧茶刀,看见晨雾深处走来个佝偻身影——那人左手提着白灯笼,右手无名指齐根而断,正是阿姑丈夫的鬼魂!
"月丫头…"鬼魂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棺材板,“当年我给周玄捞尸时,在湖底见过…”
话未说完,他的喉咙突然钻出茶树根,根须上串着七枚带血的乳牙。奚昭月挥刀斩断根须,却见鬼魂的胸腔里塞满发黑的茶芽,芽尖都顶着张缩小的生辰八字——全是近三十年镇上夭折的双胞胎!
"周玄的茶劫…"她突然明白祠堂里那些失踪案卷的含义,“他在用双生子的怨气养劫蛊!”
晏临霄的金瞳突然迸发强光,剑锋刺入自己心口的八卦纹:"借你半缕魂魄一用!"金血顺着剑身流到奚昭月掌心,与她腕间的茶蛊青痕相融,凝成把刻满殄文的金红短刃。
冰棺中的女婴发出尖啸,万千茶针如暴雨倾泻。奚昭月踏着祭坛残骸跃起,短刃刺穿女婴心口的茶针——针尖爆出的不是血,而是陈年茶膏,膏体里裹着周玄的残魂!
"茶凉了…"残魂发出最后的嘶吼,却在触及短刃上的守灯纹时灰飞烟灭。所有红漆小棺同时开启,里面的双生子骸骨化作飞灰,随着晨雾消散在洞庭湖的波涛间。
正午阳光刺破云层时,奚昭月瘫坐在码头残桩上。她盯着掌心渐渐消退的金红纹路,忽然听见晏临霄闷哼——他心口的八卦纹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道狰狞的茶刀伤。
"血契的代价?"她撕下衣摆给他包扎。
晏临霄却指向湖心某处:"看那浪花的走向…"涟漪在水面拼出个倒置的八卦,“周玄的茶劫,怕是还没完…”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货轮鸣笛。两人转头望去,只见某艘游轮的桅杆上,赫然飘着面绣"双生茶坊"的旗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