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古宅蛊踪

暮色如腐坏的茶汤浸透君山镇，奚昭月背着晏临霄跌跌撞撞穿过青石板巷。背上的人轻得反常，仿佛血肉已被茶蛊蛀空大半。她右肩的衣料被血浸透，那是晏临霄心口渗出的液体——金红交织，散发着龙鳞茶特有的铁锈味。
"撑住…“她踹开陈三水旧宅的雕花木门，霉味混着陈年茶香扑面而来。门楣上悬挂的八卦镜"啪"地裂开一道缝，镜面映出她背后竟趴着个青鳞满面的"晏临霄”！
奚昭月反手甩出三枚铜钱。钱币穿透虚影钉入门框，在朽木上灼出"天地人"三才阵。背上的晏临霄突然抽搐，金瞳在昏暗中忽明忽暗：“…坤位…三尺…”
百年老宅的厅堂像个巨大的风水局。八仙桌摆成八卦形，每张桌上都立着盏青铜油灯，灯芯浸在暗绿色液体里。奚昭月摸到桌沿黏腻的触感——那不是灰尘，是某种虫卵蜕的皮。
"茶蛊卵壳…"她捻起一片对着灯光，半透明的薄膜上浮现守灯纹。正中的太师椅铺着靛蓝绸缎，坐垫凹陷处留着人形轮廓，仿佛主人刚刚起身。
怀里的《双生茶蛊实录》突然发烫。奚昭月刚掏出账簿，封皮的血渍就活物般蠕动，在扉页凝成「甲子年霜降」五个字。她翻开泛黄的纸页，墨迹遇空气迅速氧化，唯独某页茶渍晕染的图案越发清晰——是这间厅堂的平面图，东北角标着个血红的"蛊"字。
晏临霄的指甲突然掐进她肩膀。他额角青筋暴起，皮肤下的茶蛊虫正顺着血管往心口聚集：“…镜…在镜…”
"我知道。"奚昭月撕开他前襟，金鳞纹已蔓延成八卦阵，阴鱼眼处嵌着片龙鳞茶。她咬破食指将血滴在茶叶上，血珠竟被叶脉吸收，纹路泛起诡异的青光。
厅堂东北角的博古架传来"咔哒"声。最上层的青花茶罐自行旋转，露出罐底暗藏的青铜匙。奚昭月刚取下钥匙，茶罐就"嘭"地炸裂，飞溅的瓷片划破她脸颊——血滴在地上竟被砖缝吸收，青砖表面浮出细小的殄文！
"活砖？"她蹲下身，看见砖缝里渗出暗绿色汁液。晏临霄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痰中裹着半片八卦镜碎片，镜面映出个穿靛蓝长衫的背影——是陈三水！老人正往某口井里倾倒茶叶，井沿刻着「养蛊」二字。
钥匙插入博古架底层的暗格时，整面墙突然翻转。奚昭月抱着晏临霄滚进密室，后脑勺撞上某个冰凉物件——是口红漆小棺，棺盖刻着与她锁骨如出一辙的龙鳞纹！
"周玄的…"她指尖发颤。棺缝里渗出暗红色苔藓，每片苔叶都长着人眼状纹路。晏临霄的金瞳突然恢复清明，他挣扎着支起身子，桃木剑挑开棺盖——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对穿红绳的乳牙，每颗牙根都粘着发黑的茶芽。最骇人的是垫底的黄裱纸，上面用血画着两个手拉手的婴孩，落款是「甲子年阿茶阿叶」。
"双生子的牙蛊…"奚昭月翻开《双生茶蛊实录》对应章节，记载着周玄如何用夭折双胞胎的乳牙培育茶引。书页边缘的批注突然渗出血珠，凝成陈三水潦草的字迹：「茶劫需双生引，破之在——」
字迹被大团血污遮盖。晏临霄突然暴起，剑锋刺向密室顶部悬挂的青铜镜。镜面"咔嚓"裂开，掉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绿豆糕——糕底压着的字条写着：「蛊毒入髓，需镜中人归」
密室突然地动山摇。红漆小棺里传出婴儿啼哭，十二对乳牙在棺底拼成八卦阵。奚昭月耳垂旧伤崩裂，血珠滴在阵眼，乳牙突然悬浮，在空中凝成微型君山水系图！
"洞庭龙脉…"她盯着图中闪烁的金点——是水文站的位置。晏临霄却指向图中某条支流，那里漂着个茶叶形状的标记，旁边标着「阴阳渡」。
怀里的账簿突然自燃。火苗窜起三尺高，青烟中浮现陈三水的虚影："月丫头…茶蛊母株在…"老人指向晏临霄心口的八卦纹，又指指那口红漆小棺，“双生劫…需…”
虚影被突如其来的阴风吹散。奚昭月转身看见密室墙壁渗出黑血，砖缝里钻出无数茶虫，每只背上都印着守灯纹。晏临霄的桃木剑划出北斗七星，剑锋所过之处，茶虫纷纷爆裂，汁液在空中凝成「午时三刻」四个殄文字。
"去书房！"他声音嘶哑得可怕，“陈三水在…等…”
走廊的灯笼突然自燃。火光映出墙纸下密密麻麻的符咒，朱砂绘制的镇魂符已经褪成暗褐色。奚昭月踹开书房门的瞬间，窗边的留声机自行转动，唱针刮擦出周玄那金属摩擦般的嗓音：“…双生茶引…天地劫…”
书房像个缩小的祠堂。供桌上摆着盏虬龙青铜灯，灯焰里困着个挣扎的青铜小人——模样竟与晏临霄有七分相似！灯座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陈三水站在水文站门口，身后墙上用血画着巨大的「双生」二字。
"这是…"奚昭月刚触碰照片，书柜就"轰隆"移位，露出背后等身高的铜镜。镜面蒙着血雾，隐约可见里面站着个穿水文站制服的青年——是阿姑的丈夫！男人正用茶刀剜取某具尸体的心脏，尸体的脸赫然是年轻时的陈三水。
晏临霄突然咳出大口金血。血沫溅在镜面上，血雾短暂消散，露出镜中世界的全貌——无数红漆小棺漂浮在虚空，每口棺材都连着青铜链，链条另一头拴着个"晏临霄"！而在这片棺林中央，周玄的青铜面具正缓缓重组…
"他在用我的血养魂…"晏临霄的金瞳开始扩散，皮肤下的茶蛊虫集体暴动，“镜子…是通道…”
奚昭月抓起供桌上的青铜灯砸向镜面。灯焰触及血雾的刹那，镜中世界剧烈震荡，某个"晏临霄"突然转头，嘴唇开合传递着无声信息。她凑近辨认，冷不防被镜中伸出的青鳞手拽住衣领——
"月丫头…"镜中的"晏临霄"竟发出周玄的声音，“点龙师的魂魄…最补茶…”
真正的晏临霄暴起挥剑。桃木剑贯穿镜面的瞬间，整间书房剧烈摇晃，铜镜炸裂成万千碎片。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的场景：六岁时的奚昭月吃下掺蛊的绿豆糕、十五岁在祠堂被种守灯纹、昨夜血镜茶坊里晏临霄扑向镜中世界…
最大的一块碎片钉在书柜上，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现实中的晏临霄心口八卦纹已蔓延到脖颈，而镜中的他正被青铜链拖向周玄重组的面具！
"血契反噬…"奚昭月撕开晏临霄的衣领，龙鳞纹完全变成了青黑色。她突然想起账簿燃烧前的提示，抓起那半块绿豆糕塞进他嘴里：“陈三水留下的线索…镜中人归…”
晏临霄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咽喉剧烈滚动，皮肤下的茶蛊虫疯狂游走，最后全部聚集到左臂——整条胳膊瞬间青黑如铁，指甲暴长三寸！
"错了…"他声音突然变成金属摩擦般的刺响，左手掐住奚昭月脖颈，“周玄要的是…”
奚昭月反手将青铜灯油泼在他脸上。青焰腾起的刹那，晏临霄的右眼恢复清明，左臂却仍不受控制地抓向她的锁骨：“…砍掉…我的手…”
桃木剑斩落的瞬间，断臂喷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黑茶！液体在空中凝成周玄的脸："好孩子…你亲手斩了血契…"黑茶落地腐蚀出八卦阵，阵眼处浮出块龙鳞茶，叶背上刻着「午时三刻·阴阳渡」。
晏临霄彻底瘫软下来。他右眼的金光微弱如风中之烛，却死死盯着那块茶叶：“…最后的母株…在渡口…”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午时已到。奚昭月搀起晏临霄时，发现书房的西洋钟停在三点整，钟摆上缠着根红绳，绳结打法正是二叔教过的"锁魂扣"。
钟柜突然自行开启。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玻璃罐，每个罐里都泡着对连体婴儿——脐带缠成八卦结，心口插着茶针！最旧的罐子标签写着「甲子年阿茶阿叶」，最新的赫然标注着「癸卯年·守灯人」。
"周玄这畜生…"奚昭月一拳砸碎玻璃罐。防腐液流出的刹那，所有婴儿尸体同时睁眼，茶针从心口射出，在空中组成「天地劫」三个字！
晏临霄用最后的力气掷出桃木剑。剑身贯穿三枚茶针钉在墙上，恰好组成解卦的爻象：“…坎上震下…还有转机…”
怀中的《双生茶蛊实录》突然飞出最后一页。发霉的纸页贴在那口红漆小棺上，霉斑组成陈三水的遗言：「茶劫需双生引，破之在阴阳。午时三刻，以命换命」
奚昭月如遭雷击。她看向奄奄一息的晏临霄，又看看自己锁骨处重新浮现的龙鳞纹，突然明白所谓"双生引"的真正含义——
周玄从一开始要的就不只是守灯人，而是这对血契相连的"双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