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凶手

李德海和孙茂胜两个人呛促了半天，最后惊动了县长张成天，他替老爷子做主把礼收下了，只是送到后厨之后，又吩咐康为民一样一样的查看了一遍。食盒一开，康为民口水淌了一地，红烧大虾、葱爆海参、红烧大肠、四喜丸子、蜜汁梨球、糖醋鲤鱼……全是最富盛名的鲁菜，康为民查验完张成天还是不放心，最后都赏给了下人。

“康大人……”一个女学生打扮的姑娘走了过来，打断了康为民的思绪。康为民抬头一看，这姑娘面如瓜子，脸若桃花，两条蛾眉，一双凤眼，身材苗条匀称，高挽的发髻上插着一支稻穗簪子，显得格外潇洒。她上身穿着一件浅白色的倒大袖襟袄，腰身窄小，袖短露腕，呈喇叭状，下身穿着碎花边的黑色长裙，正笑盈盈的看着康为民，“你不用等了，案子结了。”

“你是？”

“我叫唐小七，张百岁是我干爹！”姑娘声音清澈甘甜，明眸皓齿间透着一股机灵劲。

康为民“哦”了一声，印象里听过这个名字，第一次见到本人，“可是景春的死还没查清？”

“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有我呢！”唐小七信心十足的说道。

“你？”

“对！”唐小七道，“忘了告诉你，我在济南府是一名私家侦探，景春的案子干爹交给我了。尸体我看过了，身上有几处伤口，不确定是不是致命伤。”唐小七一边说一边踱步来到百岁泉前，一手扶着白玉石围栏，一手指着清澈的池水道：“这里的水不深，她应该不是淹死的。我推测，景春最多只能算一个杀手，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指使者见事情败露，便杀人灭口！”唐小七目光深邃，语调不高，却透着十足的自信，“真凶应该就在酒席之间！”

“会不会是李德海！”康为民猜测道，“今天他一来就闹了一场！”

“不，现在和十年前不一样。”唐小七背起手，显得老练成熟，回忆道：“十年前，干爹四十九岁寿宴，暖寿当天中午，一碗长寿面刚端上来，突然从碗里钻出一条青斑小蛇，干爹躲得快，两名冲上去捉蛇的家丁被青斑蛇咬伤后中毒而亡，青斑蛇钻进石缝跑了。”

“青斑蛇从碗里钻出来的？”康为民极为惊讶，打量着唐小七，也就二十上下，十年前她还是个小姑娘，莫不是在这儿和自己胡说八道呢吧。

“康大人一定不信，可事实确实如此。张府自上而下查了一遍，也没有查到线索，埋了两个倒霉的家奴，此事不了了之。不过，后来我干爹仔细分析过，李德海的嫌疑最大，他是醉仙楼老板李重阳的长子，醉仙楼一直是他在打理，那次寿宴，后厨全都是醉仙楼请来的。李德海虽然看上去憨厚老实，可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要说他斤斤计较，唯利是图我还信，可是要说他杀人害命，起初我还真有点儿不敢相信，直到前几天我去醉仙楼吃了一道菜。”

唐小七越说，康为民愈发觉得离奇，眼前这个姑娘若不是成心骗自己，那就一定是真的经历过。可是，怎么能从一道菜联想的杀人凶手呢？

只听唐小七接着道：“醉仙楼有一道菜叫龙凤汤，龙为蛇，凤为鸡，那青蛇便是其中的一味食材，青斑蛇是醉仙楼从南方买来的，本身是无毒的，应该是有人在它的牙齿上抹了毒，又把它沁在热汤里，碗盖一开，青斑蛇热得暴躁，逢人便咬，所以才害了人命。我问过了，这道菜是十年前南方来的一个师傅带到醉仙楼的，敢吃的人并不多！”唐小七眉宇间透着一丝得意和骄傲，显然她敢吃，“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十年前的案子肯定和醉仙楼有关，整个吏城县，甚至济南府再也找不到那种青斑蛇。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大哥张成天是吏城的民政长，青天大老爷，李德海巴结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暗害干爹？另外，他也不一定有那个胆量，您说呢，康大人？”

康为民听得聚精会神，对于张府曾经发生过的命案，从没有人说得像唐小七这么详细。

“七小姐，按照你的意思，李德海十年前是凶手，十年后又不是凶手，你想没想过，他十年前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十年前的李德海和现在的李德海没什么区别，同样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为何要杀张百岁？”

唐小七眉梢一挑，立刻反驳道：“我刚才说了，十年前的案子也只能说和李德海有关，至于是谁害我干爹，眼下还说不好。我干爹是前朝的县令，一定得罪过不少人，这些人是在报复！”

唐小七伶牙俐齿，一番辩解，康为民竟然无言以对，沉默了好半天，才道：“张老太爷为何不让警察所继续查下去，将真凶绳之以法？”

“我干爹是在帮你！”

“帮我？”康为民不解的问道。

“这事你管不了！”

康为民上下打量了一番唐小七，哼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管不了？”

唐小七神色从容，纤细洁白的手指在白玉围栏上敲了两下，道：“想害死我干爹的人很多，那一个也不是好惹的。今个要是真查下去，不知道还得闹出什么事端，是我和干爹说的，不如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什么！”康为民一听火了，这才明白为何张成天不让自己查下去了。他气得嘴唇颤抖，低吼道：“你这是胡闹！杀害景春的凶手就在酒席之中，他一走，立刻会销毁证据，到时候你去哪儿抓人？暗渡陈仓……你一个女娃娃，知道陈仓在哪儿么？”

康为民是典型的山东大汉，长得身材魁梧，仪表堂堂，说起话来声若洪钟，他一发火，把唐小七吓得一愣，还没等唐小七解释，康为民拂袖而去。

回到警察所，仵作胖千秋递给康为民一张纸，康为民细看之下，气消了一半。胖千秋从张府回来没闲着，把几个有嫌疑的人都查了一遍。张家寿宴的大厨是从醉仙楼请来的，洗菜的老妈子许氏是高家派来帮忙的，死的景春是马占山大女儿马梨花的贴身丫鬟，一年前马梨花嫁给张百岁当了第五房小妾，景春也就跟着到了张家。所有嫌疑人都和吏城县几大家族有牵连，这案子的确不好查。

康为民明白了唐小七的话，这事儿自己还真管不了。可是，有一点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张百岁怎么会突然知道酒菜中有毒？他从那幅《巫霜梦影》图上看出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