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是老鼠。
逐队成群的老鼠,像决堤的洪流,汹涌而来。
尖锐的叽叽叫声,与锯子锯钢板相似,宛如无形的钢针,一根根扎穿颅骨,刺激大脑神经,听者无不头皮炸开,痛不欲生。
爬到厨师长身上的老鼠,跟虱子一样,尖锐的牙齿轻易撕破表皮,扎进猩红的鲜肉,死死沾在他的躯体上。“啊!畜生,滚开。”惊恐不安的厨师长,往惊愕的田晓光跑来。
田晓光几人呆愣在原地,惶恐不安的瞳孔中,老鼠撕碎了厨师长的衣物,裸露在外的肌肤,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手肘上的皮肤,被扯下一片,红白的纤维,露在冰冷空气中。惨嚎的厨师长,擒住疯狂的老鼠,他似乎找到了发泄愤怒的目标,铁钳般的手掌奋力收缩。
“嘎吱!”
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沟鼠灰茸茸的皮毛,一抹嫣红迸溅四射,红白的秽物挤了出来,细小的肠子里塞满的稀屎洒的厨师长一脸都是。
沟鼠的尸体被捏变了形,扭曲的三角头,嘴角处,还挂着一小截粘稠的人肉。凸出眼眶外的眼珠子,丝丝血红,一根青筋吊着,耷拉着嘴角边。
厨师长以及其他食堂的员工们,一边大步朝田晓光跑来,一边手忙脚乱的把爬到他们身体上的老鼠扯开,狠狠砸出去。
他们没有注意到,脚下已经不是他们所熟悉的道路,蠕动的灰色地毯,难以立足。
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迈开时,必然是践踏在老鼠尸体上面前行的。黏糊的血液,碎肉,染满了他们的鞋底,滑滑的,没走几步就轰然倒在沟鼠群中。
壮硕的厨师长,背上,头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沟鼠。坚韧的头皮,被一点点扯开,露出白森森的额骨。
瞳孔被嚼碎的厨师长,奋力撑起上半身,右手朝前伸出,期望前面的田晓光他们能伸出援手,拉他一把。
“嘶啊!”
高大的身躯,像筛糠般剧烈抖动,但身上的老鼠咬的太紧了,似乎原本他们就是一体。他发出求助的呼声,或许是痛苦,惊恐……他的喉咙被扯开了一道口子,血花喷射,哗啦啦打红一片沟鼠。
“嘭!”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小卖部的老板,他几乎是跳进小卖部,反手就将房门反锁住,锈成铁色的木制窗户,也被拉了下来。
田晓光吓坏了,当然吓坏的还有教学楼上的那些师生,快速关闭的窗户,框框作响。
不用上楼,也能想到教室的房门,肯定被堵死了。
鲜活的十几条生命,眨眼间就被沟鼠群覆盖,鼠群在尸体上流动时,看起来,他们还再挣扎。
但厨师长高举的手臂,除了点点血丝残留在白森的骨头上面之外,连丁点的碎肉都找不到。
操场上,臭水沟,甚至连食堂大楼的楼顶,都布满了疯狂的沟鼠。看着洪水般喘急而来的沟鼠群,田晓光双腿直哆嗦,潜意识告诉他,快,快逃!
但剧烈抖动的身体,根本没有反应,似乎灵魂出窍了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鼠潮一步步接近。
吊儿郎当的大小虎吓傻了,平常欺负同学时,俨然一副东方求败的模样,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越是长得丑的人,就越想得到他人的认可。同样,骨子里胆怯,懦弱的双虎,平日才会摆出一副伪恶的面具,让他人不敢靠近,以此来保护自己。
拳头大的沟鼠,四肢短小,却能一跃跳上了小虎的膝盖。后肢一蹬,灵活的前肢,抓向小虎无名指。泛着点点寒芒的啮齿,亲吻上来。
獠长的啮齿,扎穿了小虎食无名指,猩红的液体汩汩涌动。吃痛的小虎,这才反应过来。“啊!我草!”本能促使他转身就跑,一边甩着胳膊,将叼着自己手指的沟鼠甩飞了出去。
小虎被咬时,反应过来的田晓光和大虎两人,调头拔腿就跑。
田晓光不敢回头去看,他喘着粗气,快速摆动两臂,双腿换步不止。大小虎紧随其后,一步都不敢逗留。
“快,再快点……”
田晓光双唇颤栗,四肢哆嗦,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他一口气跑到三楼,楼梯口旁的教室,是他曾经待过的地方。“开,开门,快把门打开。”田晓光粗气连连,平常没锻炼过,现在一口气跑了三楼,把他累坏了。
胸口像被大石块压着,几乎窒息。
“嘭嘭嘭!”
田晓光断定教室里藏满了人,这破门,以前随便碰下,都感觉要塌了一样。眼下,任凭田晓光怎么拍打,它都是纹丝不动,显然,在门后面肯定用桌椅堵满了。
田晓光真想破口大骂,把堵塞在胸腔里的恐惧,全部宣泄出来。但眼下不是诅咒的时候,余光中,阳台最末处,一扇门板露在外边。
厕所,对,躲厕所里去。
嘴唇发白,面无血色的大小虎,这时也跑上楼来。两人也累的够呛,但不敢停下来歇息,紧追田晓光身后,冲进厕所。
是女厕所,男厕所里的门板,几乎都被踹坏了。
田晓光身子前倾,半蹲着,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老,老鼠没跟上来吧?”说话时,惶恐不安的眼睛,忙往两人身后看去。
大虎反手关上门,“没,应该没有。”他咽了咽口水,深吸了一口气,连呼吸都在颤抖。
田晓光小息了片刻后,忙把窗户关上,他甚至不敢探头看看外面现在情形怎样。
尿骚味呛鼻的厕所,没有男厕所的那种尿槽,狭小的范围里,就只有三个坑位。最外边的厕所门,也被人给弄坏了,锈迹斑斑的一排钉子,尖锐的钉子头,裸露在空气中。
小虎背靠着厕所门板,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冷汗,暗红色的刘海,被汗水打湿紧贴着额头。逃跑的时候都没什么,一停下来,被老鼠咬过的无名指,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痛。
水龙头管子落在地上,小虎抱着手掌,屈膝蹲坐在地上。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紧紧勒着左手无名指,寄望这样做能让疼痛不要那么剧烈。
“嘶!”
田晓光倒吸了一口冷气,小虎左手无名指被老鼠扎了个对穿,深黑色的血块,布满了疮口。小虎一挤猩红的血液就涌了出来,洗刷掉血块,滴滴答答洒了一地,血流不止。
大虎晕血,不敢看。他躲在门后,脚底踩着一包发黄恶臭的卫生巾,被恐惧模糊的视线,找不到安心处。
痛,钻心的痛。
小虎眉头紧皱,咬肌绷着,血淋淋的无名指,往嘴巴送去,哈哈气,应该会舒服点吧?
田晓光以为小虎要把手指放嘴里吸吮呢!下意识的就伸手阻止,老鼠身上携带的病原体不会少于两百种,要是……
“哎哟!”谁知道慌乱中,田晓光却触碰到小虎的伤口,痛的他直咧嘴。“妈的,找死。”小虎从地上跳了起来,甩手就是一巴掌,扇了下来。
“啪!”
田晓光脸上横肉抽搐,被扇的左脸火辣辣的作痛,面对突然发狂的小虎,田晓光不敢还手。长久被欺压,心里早已有了阴影,在外面听到大小虎名字,他都会哆嗦,表情不自然。
反正是在厕所,被打也没人看到。
只是,小虎不该扇田晓光嘴巴,被打一顿都没什么,忍忍就过去了。但脸这东西,关乎着一个男人的脸面,尊严。
邪恶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孬种,被人扇脸了,还不敢还手吗?看到地上的水龙头管子吗?捡起来,敲死他,往头上敲。”
“你们疯了吗?”
大虎卷缩在门后的角落里,想要起身阻拦,又怕自己发出一点动静,会引来恐怖的老鼠群。“不要打了。”
天知道外面还有没有老鼠。
不要打?
小虎打心眼里惧怕老鼠了,但无名指传来的阵痛,难以压制。刚刚扇田晓光嘴巴时,似乎感觉没那么痛了?
为了减轻疼痛,他愿意付出力气,小虎压低了声音,狠狠瞪着田晓光斥骂着。“白痴,敢碰我。”眼前这个孬种,在下面小卖部时,还想拿水龙头管子反抗。
他居然想反抗?
小虎抬脚就踹了过来。
“嘭!”
田晓光受力后背撞上墙面,面对追上来不依不饶的小虎,田晓光下意识的反手一推。“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要是引来了老……”
底气不足的田晓光,推动小虎的力气不大。但厕所里脏乱不堪的地板,粘了一层黄色的液体,像湿地长满的青苔,滑的厉害。
田晓光随意一推,受力的小虎站立不稳,向后连退几步,脑袋正好撞到第一个坑的门板上。
只听见噗嗤声响,尖锐的钉子从侧面扎进小虎脖子,突兀乍现,血色的尖头露在外面。
“……”
吃痛的小虎张大了嘴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哆哆嗦嗦的双手,捂着脖子,想要把钉子弄出去。
田晓光紧咬着嘴唇,双手扯着头皮,两片嘴唇上下颤栗。他连连摇头,眼睛死死盯着小虎,真心希望眼前一切不会是真的。“我,我只是推你一把,我,我没想把你……”
“怎么了?”
窝在门后的大虎,只看到小虎贴在门板上,手臂像是抽筋一样,剧烈的抖动。“你们先别闹了好不好,不知道外面的老鼠还在不在呢!”大虎站起身,往窗户口走去,眼下最重要的是看看老鼠群还在不在。
路过小虎身旁时,才发现了端倪,“小,小虎……”钉子扎穿了小虎的脖子,点点猩红涉了出来,大虎伸出手,停在空中,想要帮小虎,又怕会把伤口扯大,血液喷出来。
惊恐不安的大虎,愣在原地,踌躇不已。
田晓光红润的眼眶中,噙满了泪花儿,要是小虎死了……他可不想坐牢,更不想被拉去枪毙。“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钉子扎穿了小虎的喉管,随着时间的流逝,生命的能量一点点剥离。贴在门板上的小虎,就像是得了支气管炎的病人,跟春季的耕牛似的,哞哞喘着粗气。
大虎上下摸索,找寻电话。
田晓光害怕极了,哆哆嗦嗦一步步走来,小虎凸出眼眶,满是恶毒的眼神让他胆寒。“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见小虎生命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田晓光紧紧抓着他的肩膀,抖动着。“不要死,我求求你千万不要死。”
田晓光的晃动,扯开了小虎脖子上的伤口,温热的血花像喷泉似的,迸溅洒了他一脸。剧痛让小虎嘴巴张大,嘴角都裂开了,他抬起双手紧紧掐着田晓光的臂膀,却再也没有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