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议室里出来,沈烈一直黑着个脸,一看就知道心里窝着火。
偏偏陈燃还不长眼地问:“沈科长,那个什么‘8.25’火灾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烈没好气地说:“进了火查科,你第一件该学会的事情就是,不该问的就不应该问。”
“喔。”陈燃点了点头,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跟在了沈烈的后面。
沈烈看到了陈燃的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想起了前天她还因为自己所谓的考验被淋得生病住进了医院,不由得有些心软,当即放轻了语调说:“你刚来,很多事还不了解。以后这些事情我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的。”
“喔。”陈燃又点了点头。
沈烈不由得有些好笑,敢情小姑娘被自己刚才的语气给吓着了。
跟沈烈一样窝着火的还有任溱。
调查来调查去,没想到“屋外屋”民宿着火案居然成了意外失火。任溱对这个结果自然难以接受。
回去的路上,赵楚南一边开着车,一边说:“沈烈这个人吧,虽然人品确实不怎样,不过不得不承认,他在火灾调查上确实有两把刷子。不如咱们就顺着他的思路,把这次火灾当成意外失火,从其它方面着手,再进行深入调查。”
任溱看了看赵楚南:“难道你也相信沈烈的调查结论?”
赵楚南苦笑说:“现在不是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了吗?死马当活马医吧。”
任溱忽然说:“是不是‘8.25’火灾后,你对自己已经没有信心了?”
任溱这句话,一下子勾起了赵楚南的伤心往事。赵楚南往右一打方向,把车停在了路边。
赵楚南从车上跳下来:“出来透透气吧?”
任溱一看赵楚南情绪不对,便跟着下了车:“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件事的。”
“没事。”赵楚南摇了摇头,“‘8.25’火灾调查,我确实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也就是因为那件事,导致我师傅任重山,也是你爸意外坠亡。所以我选择了离开消防队伍,转岗到刑侦部门工作,为的就是转换跑道,从头开始。而那次火灾调查,沈烈虽然推翻了我和我师傅的火灾调查结论,但是他到最后也没有找到‘8.25’火灾的真正原因。所以那次火灾调查,根本没有赢家,其实我们所有人都是失败者。现在外面很多人都在传‘8.25’火灾是‘鬼火’,根本就调查不出火灾原因”。
任溱想了想说:“你觉得‘8.25’火灾真有可能是‘鬼火’吗?”
赵楚南说:“这个真不好说。说起来‘8.25’火灾整个透着一股邪气,火灾现场既没找到可燃物和着火源,也没有找到助燃物和起火点,大白天4个大活人就那么给活活烧死了。更要命的是,这4个人烧得面具全非,身份根本无法查证,也不在公安部门登记的失踪人口之列,好像这4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不光是我、我师傅还有沈烈,包括后来省里、市里来了这么多的专家,都没有搞清楚这起火灾的火灾原因。搞不好真像外面传的一样,有可能真的是‘鬼火’。毕竟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未解之谜,也有许多超越科学逻辑的现象。”
任溱摇摇头说:“反正我是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火’。”
“任溱,这件事已经过去整整3年的,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赵楚南安慰说,“事实上,并不是每一次火灾都能找到起火原因,实际工作中,就有一些火灾的起火原因就永远也查不出来了。所以我们就不要老想着这件事了,一切向前看。”
任溱凄然一笑,没有说话。这么刻骨铭心的事情,哪是说忘就能忘的。
任溱至今还清楚地记得父亲任重山惨死的模样,在一幢住宅楼前的空地上,任重山脑浆迸裂,鲜血流了一地。
任溱当时紧紧咬着牙关,愣是没有让自己流一滴眼泪,直到嘴唇咬破了,鲜血淋漓。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现场的,只觉得脑子里乱轰轰的,整个人都是木的。
一直以来,父亲任重山都是她的偶像,也是为她披荆斩棘的英雄。
记忆里,任重山总是一身戎装,来去匆匆,穿梭于各个火灾现场。无论多么复杂的火灾现场,只要他到场总能迅速给出调查方向,得出调查结论,结案率100%,以至被总队褒奖为“火场神探”。但是没想到,任重山最后还是倒了火灾调查现场。三年前的“8.25”大火,他不但没有调查出火灾原因,而且死得不明不白。
三年多来,任溱一直在私底下调查“8.25”大火的真相,但是却没有任何进展。
而赵楚南是任重山最为器重的徒弟,三年前“8.25”大火前,赵楚南就是市消防支队火查科的副科长,但是由于科长一直没有到位,实际上他一直是火查科的负责人。当时赵楚南也是意气风发,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自信。
可是“8.25”大火后,赵楚南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先是选择离开消防队伍,转岗到了刑侦支队。来到刑侦支队后,虽然迅速进入了角色,工作上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但也没干出什么大的成绩来。说好听点叫老成稳重,说得不好听点叫平庸无奇。
而且,赵楚南绝口不提三年前的“8.25”大火。作为一个具有丰富火灾调查经验的前火查员来说,居然也跟很多普通群众一样相信“8.25”大火是“鬼火”。任溱心想,也许他真的是被“8.25”大火给整怕了,这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合理的台阶吧。既然是“鬼火”,当然调查不出火灾原因了,这也是对自己无能最好的解释了。
可是事情的真相真的是这样吗?
想起这些,任溱对赵楚南不禁有些失望。但任溱不得不承认,赵楚南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他把她照顾得很好,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如果不是他的陪件,任溱自忖很难独自撑过任重山离世后这段难捱的时光。
“咱们回去吧?天有些凉了。”赵楚南温柔的声音将任溱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好。”任溱点点头,拉开车门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