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金扇阎王

“你……你想干吗？！”池遇迎着那对深深的目光，下意识地抿紧嘴。

“你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既然我不是，那我可以两者都选吧……”纪时祤另一只手也撑住柱子，将她困在两臂之间，两人靠得极近，姿势有点暧昧。

四目相交之际，她的小脸迅速涨红，不知是被气着了，还是害羞。

“放开我……你个老奸巨猾的流氓！非人哉！”池遇见他不依，一口咬住他的左手。

纪时祤疼得五官变形，却十分好面子，担心下属们都看过来，竟忍住了没惨叫。在毫无防备之下，被胸前的人用力地推开。

“给你记一次警告！”她得逞了，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跑出安魂所。

纪时祤没料到，这个比瓷娃娃还可爱的小师妹，脾气很不瓷娃娃。待他重新回去偷听时，停尸房内两位专业人士的工作已接近尾声。

“没想到池队长看过不少书籍，略懂西方的犯罪心理学。很好！我以为回来只能自己一个人破案了。”南颂雪淡淡一笑，“眼下这儿暂时没事了，我先回一趟武馆，请你尽快将物证送到雷火门。若有新发现，我会立刻告诉你。”

她处理好解剖的尸体，脱掉又脏又臭的手套，将皮箱的所有物品放回原位，并像个强迫症患者一样摆放得非常整齐。

池秋河不大乐意，凭什么要听一个下属的命令？是时候让她分清谁是上司了。

“抱歉，我不能派人送去，上头有规定，与案件有关的物证和资料都不能离开警厅。”

南颂雪微微挑眉：“我不管这些规矩，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得配合我的工作。”

“倘若我不想知道呢？”池秋河面无表情。

明明现在要救的是她师父，按理说她应该遵守规矩，义不容辞地破案。

“不，你一定想知道真相，你们都想抓那个人。”南颂雪凑近他，眨眼一笑。

池秋河毫无防备地心头一惊，难道她也知道秘宝的事？

下一刻，听见她补充道：“毕竟，警员是正义使者，抓到真凶给受害者一个真相和交代是天经地义之事。若没有这个信条，你迟早会被人挤下那个位置……比如说，被我。”

池秋河听到对方挑衅的语言，竟松了口气。原来她不知道，南阳丰肯定没和她说过当年那宗惨案。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宝，使两位师父都瞒着自己的爱徒？

南颂雪提起皮箱准备开门，伸手的那一刻，她突然转身，脸上又浮现那抹令人不安的笑容。她用粤语说道：“你刚没有阻止我解剖尸体，如果这事传出去，你也要负一半责任。还有，恭喜你，成功通过我的鉴定，以后我们就是bestpartners了。”

“背司……趴什么？”池秋河念得眉头紧皱。他当初学过一周洋人的语言，可就是死活学不通。后来被师父发现，认为他是崇洋媚外，不允许再学，这事便不了了之。

“你猜？”南颂雪没有认真解答，笑着推开门。

门外，纪时祤接过南颂雪的皮箱，将她送到黄包车上，才返回停尸房。

池秋河看他一眼，吩咐道：“小纪，你去警厅取物证和资料送到雷火武馆。”

有那么一瞬间，纪时祤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向高高在上的池队长竟然对刚来的法医言听计从。若是以前，没人会搭理她这个“新人”，只会派她端茶倒水做几个月打杂工。

池秋河仔细想了想，决定回一趟太极武馆，找师父再问一问黑衣人的详细情况。

太极武馆还是老样子，外墙依然被刷得很白，经久不黄。

武馆所在的位置相当于三不管地带，是龙城最为偏僻的西区，警员基本不到这片巡逻，更不插手管事。尤其是远处那栋闹鬼的古宅，总是能见到骷髅，也没人去处理。西边周围住户零散，房屋基本围绕一条运河而建，住的都是些习武的人家。

雷火武馆也在这一块，只要跨过运河上的那座圆拱形石桥，就能抵达。

池秋河站在大门外，一眼望见圆形拱门过后，大堂墙壁上那张师父用毛笔写的巨大的“极”字。旁边挂着一把皇家赏赐的宝刀，专用来惩奸除恶，斩妖辟邪。以前很多江湖人士上门挑战，一见那把沉甸甸的大铁刀，都得被震退几分气势。

从他踏进门的那一刻起，师弟们全都高兴地喊“大师兄，你回来了”。但很可惜，直到穿过大堂走进后院，他也没有看见师父。

“别找啦，师父昨天去警厅之后，一直没回来。”

池秋河闻声，转身一看，没人。抬头才看见假山上正蹲着一个少年，十六七岁，浓眉大眼，像个英俊的姑娘，白净的脸庞露出欢喜之色，正在吃红果子。

“你的武功进步不少啊，若是普通人，恐怕发现不了你的踪影。”

少年扬起嘴角，纵身一跃跳下来，站在池秋河面前，笑起来露出小酒窝：“大师兄就别笑话我了，我可想你了，师父也想你。你这次回来，就别走啦。”

池秋河无奈一笑，他的这些小师弟小师妹呀，永远都长不大似的，总喜欢缠着他。

“既然师父没回来，那我先去忙了，回头咱们端壶酒，去小师妹的胭脂铺再叙。”

“哼！又忽悠我！”少年眼珠骨碌一转，“想走？没问题，过了我这关再说！”

少年出左掌往前一推，被及时反应过来的池秋河往左侧移动，成功避开。旋即他伸腿往旁一迈，推出看似缓慢却有力量的右掌。这次池秋河没再避开，而是抬手扼住他的手腕。

“别闹，我有事要办，必须得走了。”池秋河放开他，见少年闷闷不乐，宽慰道，“墨一，你要勤学苦练，练得比我更厉害，将来有一天扳倒我，好吗？有机会我还会来检查你的功力，到时候师兄不会手软了哦。”

“好，一言为定。”墨一认真地点头，尚不知师兄说这番话的含义。

从太极武馆出来时，天色逐渐暗淡，夜里寒风袭来，加上西边人少，街上这时候已没什么人了。回警厅的路上，池秋河要走过一片荒废的居民区。听说这儿以前是赵将军后裔的住宅，由于当年的惨案没有抓到真凶慰藉亡魂，所以常传出这一片夜里闹鬼。

池秋河时刻警惕，用敏锐的听力留意身后。走了没多久，身后似乎有细碎脚步声，在一点点靠近自己。莫非真有亡魂？他连忙回头一看，只见一道无脸的黑影“唰”地一下过去。

心中忽地一沉，据说飘荡在人间的恶鬼会害人。池秋河刚攥紧脖颈上的“保命符”，就看见角落中有颗非常骇人的眼珠。

他立刻摆出太极拳的起手式，喊道：“我看见你了，出来吧，何必躲躲藏藏？有事说事，我可没闲工夫和你玩捉迷藏！”

话音刚落，满巷充斥着孩童的笑声。可从角落跑出来的，却是约莫四十岁的瘦弱男子，独眼，手持金色铁扇，不停歇地笑了足足两分钟。

“小子，池老鬼是你师父？”他沙哑的声音酥得瘆人。

“你是何许人也？报上名来！”池秋河不敢轻敌，对方有一股逼人的气场。

独眼男子又笑了，笑得震耳欲聋，同时脸上的神色变得凶神恶煞，说道：“本大侠就是阎河，江湖人称金扇阎王……你居然没听过？那你今天真的该去见阎王了！”

池秋河的确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但根据自己的江湖经验可知，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