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人
狄龙
2023-12-18 22:55
在强大的吸力下，虽然江市的影子还在缓缓移动，但是我与梦亦真人却被拖拽得飞快。身形如流星拖尾，划过虚空。
等我们身形稳住，黑先生独立虚空之中，南华祖符在他手中熠熠生辉，许许多多已经被拖入梦境的江市众生正对他叩首而拜。有许许多多的记忆片段，犹如电影胶带，在虚空之中缠绕飞行，不停地穿过跪拜之人的脑袋。很明显，这些人已经被洗脑了，当黑先生撤去梦境，这些人清醒过来，意识回归现实之后，将对视黑先生为圣人，对他唯命是从。
可以想象，当一城之人都对他顶礼膜拜，他又躲在隐秘的角落操控一城之人的思维，将是何等恐怖的局面。这就是精通梦道的邪修与敛财害命的邪修的不同之处。
我与梦亦真人修有梦道，所以被拖近祖符之后，黑先生构造出来的记忆片段并不能钻入我们两个的脑袋，一时之间并没有立刻被洗脑。
“哦，来了。”黑先生语气中透着戏谑，他的一切布局均是阳谋，早就料到我们一定会追到梦里来。但他此刻手执庄周传下的祖符，胜券在握，根本不把我们两个放在眼里。
梦亦真人：“无耻妖道，还我南华祖符。”
黑先生：“呵呵，有本事便过来取。”
梦亦真人深谙梦道，他脸色决绝，不再做无必要的争斗，直接掏出三张伯奇食梦咒：“妖道，我跟你拼了。”伯奇食梦咒可吞食梦境一切，包括入梦的人。梦亦真人此刻是做了以身证道的决心，以他的梦道修为，无需掐诀念咒便可以催动符箓，符箓化为三只伯奇神兽，开始吞噬梦境。
伯奇食梦咒当梦道的大乘符箓，一张可谓千金难求。寻常人的梦境，一张伯奇食梦咒即可。但此刻是南华祖符构造出来的梦境，为一片虚无乾坤，纵然是祭出三张伯奇食梦咒，也无法吞噬虚空的....一角，一芥！
黑先生冷冷一笑，亮出手上的祖符。此时我才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清这张传说中的符箓，人皮人星云流转，隐示此符造梦可造出三千里苍穹宇宙。祖符上的星云流动，紫光一发，三只伯奇兽顿时消散。
黑先生：“该你了！”他两指一指梦亦真人，无数的记忆片段缠向梦亦真人。
梦亦真人：“妖道，你休想。”他盘膝打坐，身上散发紫光，缓缓散去一身梦道修为来抵御洗脑。
我并不知道梦亦真人能撑多久，远处飘浮的江市又靠近了几分，在黑先生所处的这方空间中，又多出了数百个对他顶礼膜拜的人。情况越来越差，但我想遍身上的底牌，却无一可用。无论，梦魇，还是佛法，道法，在这一方唯黑先生独尊的虚空之中，难撼他分毫。
黑先生不再理会梦亦真人，他抬眼看向我：“小子，该你了。”无数记忆片段向我缠绕而来。我并没有梦亦真人那样的修为，很快就有记忆钻进了我的脑海。
这种意念的侵蚀，灌溉，填输，在祖符梦境之中没有任何法门可以阻档。难道，我也要被洗脑了，也要沦为这邪道的傀儡了吗？
就在这些记忆片段进入我的灵台，将要彻底侵蚀我的灵台之时，蛇公的声音响起：“滚！”。灵台之中，只见到半截黑色巨大的蛇尾重重在甩在地上，马上，震得进入脑海的记忆片段粉碎殆尽。我心中大喜，还忘了这个老东西。自从与三大山门的人正面交恶之后，它就是没了声响。此刻在梦境中，没有山门的人在，又是动了它他藏身的地盘，它.....出手了！
我任由这些记忆片段涌入灵台，很快，灵台中，一条巨大的黑蛇蜿蜒爬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蛇公的真身，它慢慢地化为人形，是一个身披蟒袍，黑色发长披肩的老人。蛇公不停地粉碎地进入灵台的记忆片段：“小子，你干站着干什么！以为老夫还有很气力成，老夫本就只剩一成实力不到，你再不想办法，老夫也撑不了多久了！”
我意念沟通灵台：“你再坚持一下。一会，你全力助我出手，抢下祖符。日后，我必为你寻一具七宝琉璃身，助你还阳。”
蛇公一边驱赶企图占据灵台的记忆片段，一边不耐烦地说道：“快点，快点！”
过了几分钟后，我装作木讷呆滞的样子，缓缓走向黑先生。黑先生并不起疑，笑吟吟地看着我走将过来。走到面前后，我对他叩道跪拜。黑先生点头含笑，在他看来，我已经被洗脑成功了。所以，他没再理会我，转头看向来在苦苦抵御记忆入侵的梦亦真人。
黑先生：“散去一身梦道来抵御洗脑，你倒够绝决的！不过，没用的！”说罢，他扬起祖符，又准备对梦亦真人出手。
我意念沟通灵台：“就是现在，借我全部法力。”瞬间黑鳞覆上我的手臂，我身上怪力张狂不止。我突然起身，一个马步蹿出，一举夺过黑先生手上的祖符。事发突然，本来已经洗过脑的人，在这绝对掌控的领域之内受到偷袭。纵然是黑先生也始料不及，在黑先生错愕的眼神中，在零点零一秒之间，我果断再次出手。饱含蛇公噬杀张狂之力的黑色手臂，一拳轰在黑先生的心头上。
黑先生被轰得倒飞，我一把拉起梦亦真人，果断穿行出去梦境。
我与梦亦真人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大江出海口的岸边。此刻，很多人都已经赶到了。只不过，除了以贯天师和老住持外，其它人都在沉睡之中。很明显，这些人是都被拖入了梦境。
见到我们醒了，老住持问道：“怎么样！”
我看向掌心，一块人皮符箓正在我的掌心之中上。可祖符已经随我出了梦，为什么这些人还没有醒，难受，拖入梦境的进程还没有停止。我刚想问梦亦真人，突然，老庙祝醒了：“停止了？”
接着，三大山门的道正也醒了，唐先生也醒了，许许多多山门的弟子也都醒了。
老住持双手合十：“可喜可贺，功德无量，功德无量阿。”
我指向孤岛：“他在岛上，快派人过去！”虽然夺走祖符，逃出了梦境。但黑先生的肉身一定是在岛上无疑，这么一个恐怖。分子不彻底诛杀，终究是危险的。但等调来船只又恐太迟了，这么狡猾的一个邪道，一旦被他逃脱，将很难再抓到他。无论他去到哪里，都将为祸一方。
在老庙祝的指示下，山门弟子寻来木杆丢入江中。老庙祝施展排教秘法，放排于海，带着众人登岛。纵然黑先生手段通天，但也是对一般修士而言。没有了梦道加持，单论道法，单单一个执道门之牛耳的龙虎山天师便可压得他抬不起头了。何况还有老住持，老庙祝，三大山门道正等人。
老住持让本愿精舍的高僧重新布出须弥世界，黑先生任何诡绝手段都逃无可逃。在众人联手下，岛上的黑先生，白珠，朴大志伏诛。
大事已了，高僧们撤去须弥世界。我点上一根烟，我居然可以在这一场战役中，起了关键性的作用，我算是江市的恩人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一切都结束了，可以好好睡个觉了。
就在众人准备重新登上木排，回到江市。上岸之时，我总觉得背后怪怪地，有好多双眼晴在看着我。我回头一看，三大山门的人都不自觉地移开眼晴。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懂了，几秒钟之后我就懂了。如今祖符在我身上，这么一件功参造化的东西在身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匹夫无罪，怀壁有罪。一旦，老住持，以贯天师等人不在了，我可能马上就会被三大山门的人找上。特别是.....入世修行，讲究夺先天之机而提升修为的太一道！
就在众人准备离去之时，我对梦亦真人朗声说道：“梦亦真人，我救你一命，你该如何报答。”
梦亦真人：“粉身碎骨难报大恩，你说吧。”
我：“不需要你粉身碎骨了，只需要你龙师天师面前保证，一会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得怪罪于我，这事就算翻篇了，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梦亦真人：“你对我有恩，如今又持有我南华祖符，听说你还得到敝观的《大梦今觉秘典》。你可以算是我山门的半个道正了，我怎会怪罪于你。”
我看向龙虎山的以贯天师：“有劳天师作个见证。”
以贯天师：“妥！”
我同时掏出祖符和火机。梦亦真人，太一道正，玉辰，毗沙四道声音同时说道：“夏晨！你要干什么！”
祖符已被火光点燃，缓缓燃烧了起来。太一道正：“你！”。这个口口声声说最讨厌梦修的人，在祖符面前却是一脸肉痛，想要冲过来夺取。但见到以贯天师黑着脸瞪了瞪他，又收住了脚步。大梦秘宝，南华传符在火光中化为飞灰，老住持双手合十，口诵佛口。以贯天师，和老庙祝也向我投来欣慰的眼光。这秘宝难得，但若是再掉入黑先生这个的歹徒手中，又必会酿成一场浩劫。
以贯天师黑脸怒止，声音震耳：“以后，所有人都不准备为难他！为难他，就是为难我龙虎山！”
大事终于了了，从追查剖腹案以来，我夜里独行，穿越都市最阴暗的角落，经历最惊悚的绝境，这一切，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我回到本愿精舍养伤，几日里，梦亦真人与我相谈甚欢。当他要离开时，我将《大梦今觉秘典》手抄一份自留，原书则赠与了他。我说道：“此乃南华的传承，你收来吧。”
梦亦真人感激涕零：“道正...”
我摇了摇头：“我不是你们的道正，你去吧。我们同生共死过，有缘会再见的。”
梦亦真人：“我会召集同门师兄弟，重建山门。”
我：“好，山门重建之日记得叫我过去喝杯喜酒。”
半个月后，江市传出新闻，江畔银行濒临破产，所有资产收归地方所有。
一个月后，江湾地产的精算师，财务总监等来到本愿精舍。他们找到我和胡恰，开始洽谈江湾地产后续的动作。
我对胡恰说道：“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你好好接管吧。把杨健带上，他可以帮你。”
胡恰：“那你呢？”
我：“我只关心分红，其它的一概不管！”
我走出精舍，一个月有余，精神体力恢复如初。我叫来金牙大叔，大叔已经和当初那个女司机重建了家庭，脸色又红润了不少。我让大叔送我去定波庙，在那里与老庙祝和唐先生叙了叙旧。老庙祝送了一本唐代手抄本的《夜航船》，说这本书跟排教很多传承道法的颇有渊源，算是排教经典之一。
此番大礼，我连忙双手接过。
吃过晚饭，到了夜里，我准备离开了，而唐先生又撑着木排准备到水库上引渡溺者了。我送他到江边，看着他的木排划在江面上，颇有一番：“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意境。
唐先生身形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而我也转身离开，再次走进了.....夜色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