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污染源

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声在凌晨三点的工地格外刺耳，张明远攥着辐射检测仪的手背暴起青筋。他蹲在在建的青少年活动中心地基旁，仪器显示屏上的数值正在疯狂跳动，红色警示灯将混凝土裂缝里渗出的黑色液体照得如同凝固的血浆。
"张科，第三批样本检测结果。"技术员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她递来的报告单在夜风里簌簌作响，“氯乙烯超标一千二百倍，这和实验小学的污染源…”
张明远突然抬手捂住她的嘴，两人顺着钢筋脚手架攀上二楼。月光穿透未封顶的穹窿，照见下方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穿貂皮大衣的男人正指挥工人将印着"爱心课桌椅"的木箱推进承重墙，箱体缝隙渗出暗红色液体，在水泥地上蚀出蜂窝状的坑洞。
"刘副市长。"小林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时，手机镜头已经对准下方。画面里分管教育的副市长接过鼓囊囊的信封，指尖在木箱的骷髅标志上轻轻摩挲。张明远摸到后腰的执法记录仪，突然听见头顶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
"小心！"他拽着小林滚向防护网，整排脚手架轰然倒塌。扬起的粉尘中，刘副市长的保镖已经举着钢管围上来。张明远将女孩推向安全通道，转身时左肩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重击，他听见自己锁骨断裂的声音混在夜风里。
"张科长这是要学你父亲？"刘副市长皮鞋尖碾着他染血的手指，金丝眼镜映着远处化工厂的诡谲火光，"二十年前张大侦探追查排污案，结果连人带车栽进混凝土搅拌机。"他突然俯身扯开张明远的衬衫，露出缠满绷带的胸膛，“这些联名信烧给死人最合适。”
剧痛中，张明远咬破舌尖保持清醒。他看见保镖正在泼汽油，打火机跳动的火苗照亮对方后颈的蝎子纹身——与清淤船坠江船工如出一辙的图案。当燃烧的联名信飘落时，他猛地翻身撞向未凝固的水泥柱，预制板坍塌的巨响惊动了夜巡的民工。
急救车鸣笛划破市立医院的寂静。陈锋踹开安全通道的门，支队长制服上还沾着化工厂爆炸时的焦痕。"看守所监控修复了。"他将平板电脑塞到张明远缠着绷带的手里，画面里郑国强死亡前夜，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在输液袋里注入不明液体。
"市纪委的人十分钟后到。"陈锋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黑血在床单上晕开梅花状痕迹，"当年卧底老周…咳咳…他女儿在技校失踪前，最后联系人是…"话音未落，病房灯光突然熄灭，窗外闪过无人机诡异的红光。
张明远扯掉输液管滚下病床，破碎的玻璃窗外，载着铅封铁桶的货车正碾过急诊通道。他认出这是长青科技名下的危废运输车，车载GPS定位正指向青少年活动中心。手机突然震动，匿名号码发来女儿病房的实时监控——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在调整呼吸机参数。
"分头走！"陈锋将配枪拍在他掌心，自己却朝着相反方向的消防通道跑去。张明远在楼梯间狂奔时，听见楼上传来支队长嘶哑的吼叫：“告诉孩子们操场不能…”
爆炸声震碎整层楼的玻璃，气浪将张明远掀翻在安全出口。他挣扎着爬起时，看见陈锋的血手印从十楼延伸到八楼，最终凝固在"严禁危化品入内"的警示牌上。支队长最后的姿势是扑在某个实验室门口，怀里死死护着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
暴雨冲刷着市委会议中心的鎏金门牌。张明远混在记者群里，西装内袋的微型摄像机正在发热。主席台上，刘副市长正在展示青少年活动中心的环保认证，“…采用国际先进材料，甲醛含量趋近于零。”
大屏幕突然跳转画面，无人机拍摄的夜视镜头里，标着"慈善物资"的铁桶正被吊装进教学楼地基。刘副市长擦拭额角的动作优雅依旧："这是不法分子造谣…"他忽然僵住，画面切换成看守所监控——自己秘书正在给郑国强注射药剂。
会场炸开锅的刹那，张明远箭步冲上讲台。他撕开西装衬里，二十公斤的混凝土样本哗啦倾倒在主席台："这是昨夜从活动中心取的样！"检测仪被砸向地面，爆出的数值让前排官员集体后仰。
"三年前红星小学集体中毒，家长收到的补偿金是长青科技慈善基金。"张明远点开手机，王建军媳妇的哭诉响彻礼堂，“我儿子尸检报告显示铊中毒，和化工厂排污数据完全吻合！”
特警破门而入时，张明远被四名便衣按在投影幕布上。他看见刘副市长秘书正在删除中央服务器数据，突然抬脚踹翻应急电源。备用照明亮起的瞬间，藏在吊顶里的投影仪自动播放加密视频——郑国强死前供述牵扯出三十九人的保护伞名单。
"拦住他！"刘副市长的咆哮变了调。张明远撞开阻拦者冲向侧门，怀里的证据箱被流弹击中。漫天飘散的纸质材料中，实验小学的施工图纸格外刺眼——操场下方埋着十年前的化工废料，而验收签名栏里赫然是已故老局长的笔迹。
跨江大桥的探照灯刺破雨幕，张明远趴在护栏边咳嗽，血沫染红了浪涛翻滚的江面。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摸出陈锋给的U盘，里面是全省危废处理厂的真实坐标。当第一个追兵扑上来时，他翻身跃过护栏，坠落瞬间将U盘塞进桥缝。
浑浊的江水吞没意识前，他看见对岸棚户区亮起星星点点的烛光。王建军媳妇正带着受害家属们制作条幅，褪色的校服拼成的"还我青山绿水"在夜风里猎猎作响。更远处，小林带着检测团队突破警察封锁线，他们手中的采样箱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