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招标公告

晨雾裹挟着消毒水的气味漫过江堤，张明远站在被查封的暗管旁，指尖还残留着昨夜汽油燃烧后的焦味。那位母亲跪在江滩上恸哭的余音仿佛仍在耳畔，他低头看着脚下翻涌的清洁水源，突然发现水面漂浮着几片银白色鱼鳞——是昨夜死鱼的残骸正随波逐流。
"张队！"技术员小刘举着辐射检测仪冲下堤坝，鞋底在青苔上打滑，"备用管网出水口辐射值又超标了！"显示屏上跳动的红色数字将晨雾都染成血色，张明远抓起对讲机的手背暴起青筋：“许组长，马上封锁三号闸口！”
话音未落，江对岸化工厂的烟囱突然喷出浓烟。本该停产的设备在晨光中轰鸣运转，三十米高的排污管像巨蟒般扭动着探入江心。张明远夺过望远镜，看见管口焊接处的裂缝正在渗出荧绿色液体，与二十年前溃堤现场的污染物如出一辙。
"他们换了排污口位置！"陆正明指着全息地图上闪烁的红点。本该连接化工厂的管线在地图上诡异地绕了个弯，最终消失在市儿童医院的地基下方。张明远突然想起医院扩建工程的招标公告——中标单位正是北斗集团旗下的建筑公司。
督导组的装甲车撞开医院铁门时，消毒水味里混进了刺鼻的化学制剂气息。张明远冲进正在施工的地下室，安全帽撞上低垂的通风管道，震落的水泥渣里夹着几片枯黄树叶——本该出现在三十公里外化工园区的变异植物。
"这里在打营养针？“许组长用镊子夹起地上的玻璃安瓿。药瓶碎片上残留的编码让张明远瞳孔紧缩，这正是三年前某环保志愿者暴毙前注射过的"保健药剂”。他突然抬脚踹开配电箱，密密麻麻的管线后露出半截暗紫色管道，管壁上凝结的黑色结晶正散发着放射性物质特有的幽光。
住院部突然传来尖叫声。张明远循声撞开安全通道，看见三个护士正按着病床上的男孩——那孩子眼球凸出，指甲缝里渗着荧绿色液体，床头挂着的吊瓶标签赫然印着"纯净水输液"。
"立即停止所有静脉注射！"许组长扯下吊瓶时，液体溅在白大褂上灼出焦痕。闻讯赶来的院长擦着冷汗解释："这是市政统一配送的医疗用水…"张明远拧开未拆封的瓶装水，检测仪瞬间发出刺耳警报。水质报告从院长办公室搜出来时，审批签名栏的笔迹与北斗集团排污许可证上的如出一辙。
ICU的紫外线灯管突然集体爆裂。张明远护住病人家属后退时，瞥见通风口闪过半个黑影。他追到天台时，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将某个金属箱抛向楼下垃圾车，箱体在阳光下反射出北斗集团的logo。纵身扑救的瞬间，张明远听见自己肋骨折断的脆响，怀里铁箱的密码锁显示着倒计时——00:59。
"是自毁装置！"赶来的爆破专家声音发颤。张明远忍着剧痛将铁箱浸入消防水箱，冰水漫过指纹锁的刹那，箱内传出机械齿轮卡死的异响。撬开的箱子里，成摞的转账凭证正在溶解，残存的半张收据显示着某海外账户昨日刚转入两千万——汇款方竟是市环保基金会。
手机在血污的裤袋里震动。周正阳发来的监控视频里，北斗集团的财务总监正与某位穿中山装的老者密谈。当镜头扫过老者无名指的翡翠戒指时，张明远浑身血液凝固——那枚戒指内侧刻着的编号，与父亲殉职现场发现的铂金袖扣是同一批定制。
"去老城区！"张明远扯着断裂的肋骨冲下楼。装甲车碾过满地玻璃碴冲进棚户区时，七十岁的王阿婆正用浑浊的井水淘米。见到检测仪上爆表的数值，老人干枯的手攥紧胸口的观音像：“这口井打了四十年，去年开始水就泛绿…”
巷道深处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张明远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时，十五岁的少年正抱着妹妹抽搐，地上打翻的铝锅还煮着发绿的野菜汤。女孩紫胀的嘴唇间漏出气音：“哥，我眼睛疼…”
急救车的鸣笛刺破云霄。张明远站在逼仄的院落里，看着医护人员将第五个中毒居民抬上担架。墙角的监控摄像头突然转动，他顺着线路爬上屋顶，发现接收器对准了三百米外的区政府大楼。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张明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见北斗集团的送水车正驶入区福利院。他赤红着眼眶拦在车前时，车厢里滚落的桶装水在积水中炸开，浮起的死鱼苗让在场所有人失声尖叫。
"这是特供福利院的优质水！"司机举着检测报告的手在发抖。张明远撕开塑封，发现PH值检测栏的数字被修正液反复涂改。当他将试纸浸入水桶，整片试纸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成灰。
福利院院长办公室的保险柜弹开时，成捆的现金里夹着泛黄的施工图纸。张明远用紫外灯照射图纸背面，隐形墨水绘制的管线图显示，整个老城区的供水系统都被并入了化工废水的循环体系。
"张督察！"院长的尖叫从走廊尽头传来。张明远冲过去时，看见那位中山装老者正在销毁电脑硬盘。两人在撕扯中撞碎玻璃窗，老者腕间露出的伤疤让张明远如遭雷击——二十年前父亲留下的现场报告中，某个关键证人右手腕就有同样的刀疤。
暴雨冲刷着满地玻璃碎片。张明远将老者按在窗台，看见楼下的北斗集团车队正在包围福利院。他摸出对讲机想要呼叫支援，却发现所有频道都充斥着刺耳的电流干扰。
"你们查不到的…"老者咳着血沫狞笑，染血的手指在窗台划出北斗七星的图案，"二十年前就该淹死在井里的小崽子…"张明远瞳孔骤缩，父亲坠井时抓住的那截断梯上，同样刻着北斗图案。
防暴盾牌撞击铁门的声音震耳欲聋。张明远拖着人证冲进地下储藏室时，成箱的"爱心营养包"正在自动销毁装置里碳化。他徒手扒开滚烫的灰烬，抢出半袋印着环保标志的奶粉——检测仪显示重金属超标七百倍。
"孩子们…都吃了两年…"随后赶来的保育员瘫坐在地。她颤抖着掏出手机，照片里排队领营养餐的孤儿们，每个人的指甲都泛着诡异的青灰色。窗外突然亮起探照灯，北斗集团的无人机正在投放燃烧瓶，火焰吞噬档案室的瞬间，张明远看见二十年前的举报信在火海中翻卷，父亲的字迹在烈焰中愈发清晰：“若我遭遇不测，请彻查供水系统…”
晨光刺破乌云时，张明远站在福利院焦黑的废墟前。那位母亲抱着昏迷的婴儿挤过警戒线，将沾着泪水的检测报告拍在他胸口："领导，您看看！这就是他们说的达标！"泛黄的纸页上，"合格"印章覆盖着密密麻麻的超标数据，墨迹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是某个深夜猝死的检测员留下的最后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