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北斗纹身

荧绿色污水喷涌的刹那，江面腾起刺鼻的毒雾。张明远被气浪掀翻在泥浆里，液压钳脱手飞出三米远，砸在刻着"环保示范工程"的纪念碑基座上。三十台手机直播画面同时模糊，却挡不住弹幕里炸开的声浪——
“江底排污管里流出来的是血！”
“化工厂保安在打砸检测设备！”
“北斗集团官网发声明说这是演习！”
张明远抹掉防护面罩上的泥水，看见老焊工的儿子正在轮椅上架手机支架。化疗泵的滴答声混着江风，少年嘶哑的嗓音穿透雨幕：“直播间的叔叔阿姨，我爸爸在化工厂干了二十年，现在肺里都是金属颗粒…”
"小心！"林雪突然扑倒少年，钢筋擦着他耳畔钉进轮椅靠背。对岸化工厂的围墙上，十几个戴防毒面具的暴徒正在投掷燃烧瓶，火光照亮他们手臂上的北斗纹身。
陈立民带着特警队冲上江堤，防爆盾牌撞飞两个纵火者。突然有辆黑色商务车冲破警戒线，车窗里伸出的猎枪喷出钢珠，将三台检测仪打成碎片。
"是北斗集团的车！"周正阳扯开浸透雨水的衬衫，露出腰间渗血的绷带。他夺过扩音器嘶吼：“车尾号江A66888，全网通缉！”
弹幕瞬间刷过上千条"66888"，有网约车司机拍下该车正逃往跨江大桥。张明远抓起对讲机要通知拦截，却发现所有频道都充斥着刺耳电流音——江心岛方向升起无人机干扰塔，北斗集团的logo在探照灯下狰笑。
"用这个！"老焊工砸开消防栓，掏出裹在塑料袋里的老式信号枪。绿色信号弹划破夜空时，二十艘渔船突然调转船头，探照灯汇聚成光柱锁死逃逸车辆。
张明远踩着淤泥冲向公路，防护靴在沥青路面打滑。他看见商务车撞飞隔离墩的瞬间，有个白发老人突然推开婴儿车挡在路中央。
"刹车啊！"陈立民举枪瞄准轮胎。
子弹穿透轮毂的刹那，商务车失控撞上桥墩。车门弹开时，滚出来的竟是裹着绷带的刘副主任，他手腕上的北斗纹身第七颗星还在渗血。
"保护现场！"张明远按住想要拍摄的群众，却发现刘副主任口袋里露出半截遗嘱。泛黄的纸张上，"若我遭遇不测"的字迹，与三十年前父亲遗书的笔迹鉴定报告完全吻合。
林雪突然扯开刘副主任的衣领，紫外线灯照出他锁骨处的针孔："他被人注射了致幻剂！"检测仪显示血液中含有新型神经毒素，与医院中毒儿童体内的成分一致。
江面突然传来汽笛长鸣。老赵的渔船拖拽着生锈的集装箱浮出水面，箱体上的鸢尾花标志在探照灯下泛着荧光。当张明远用液压钳剪开封条时，三十年前的环评报告正安静地躺在防弹玻璃柜里，每一页签名栏都盖着现任省厅领导的私章。
"直播继续！"轮椅少年突然举起检测仪，屏幕上的重金属超标数值正在疯狂跳动。他扯开病号服，胸口皮肤下蠕动的血管像中毒的蚯蚓：“医生说我只剩三个月，但我要亲眼看着这些毒瘤被挖干净！”
暴雨中的江堤陷入死寂，只有化疗泵的滴答声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张明远突然跪在泥水里，抓起父亲殉职时留下的安全帽。帽檐内侧用血写着串坐标，定位处竟是北斗集团新建的"环保科技大厦"。
"去这里！"他扯下浸透血水的衬衣绑在额头，却在起身时被陈立民按住肩膀。老刑警告诫道：“那是省重点工程，没有搜查令…”
"这就是搜查令！"周正阳突然展开泛黄的图纸，父亲二十年前设计的污水处理系统蓝图上，赫然标注着现今科技大厦的地基坐标，“他们在父亲设计的净化池上盖了藏污楼！”
三十辆私家车同时打开远光灯，自发组成车队照亮前路。卖早餐的阿姨把热豆浆塞进特警手里，送外卖的小哥将电动车横在路口拦阻追兵，就连桥洞下的流浪汉都举着捡来的反光板指引方向。
当车队冲破科技大厦的电子门禁时，张明远看见旋转门里冲出二十个穿西装的保安。他们挥舞的防暴棍上刻着环保局的编号，却戴着印有化工集团logo的口罩。
"让开！"老焊工带着下岗工人筑起人墙，他们裸露的胸膛上，溃烂的皮肤在暴雨中泛着诡异的光泽。有个女工突然扯开衣襟，哺乳期的乳房上布满紫斑：“我的奶水里检测出汞超标，孩子喝了三个月就…”
防暴棍悬在半空，最年轻的保安突然摘下口罩呕吐。他工作服内侧缝着的照片飘落——襁褓中的婴儿正对着镜头笑，背景是挂着"环保模范小区"横幅的居民楼。
"你儿子喝的水，"林雪将检测报告拍在防暴盾牌上，“和这个小区用的是同一根供水管。”
金属碰撞声接连响起，保安们扔掉器械让开通路。张明远冲进大堂时，浮雕墙上"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金字正在剥落，露出后面锈蚀的钢结构。
电梯全部停运，众人沿着消防通道狂奔。在第十八层通风管道里，张明远发现了正在运转的粉碎机——成箱的财务凭证化作雪花，其中一片沾着血指印的纸屑贴在他靴底，正是某次环保验收的贿赂记录。
"接住！"周正阳砸开钢化玻璃，将消防水带甩向对面大楼。张明远抓着绳索荡过中庭时，看见会议室里正在焚烧文件，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往火堆里倾倒的液体泛着淡蓝色——那是能消除墨迹的特殊化学剂。
破窗而入的瞬间，张明远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他凭着记忆摸到父亲设计的通风阀，转动生锈的齿轮时，整栋楼的排风系统突然逆转，未燃尽的文件碎片如黑蝶般倒灌进会议室。
"抓住他！"陈立民扑倒想要跳窗的男人，扯下的假发露出布满疤痕的头皮。当林雪用紫外线灯照向对方脖颈时，二十年陈旧的烫伤疤痕里，竟嵌着枚微型芯片——正是父亲殉职现场丢失的追踪器。
"你才是真正的’北斗七星’！"张明远攥着芯片的手背暴起青筋，父亲被混凝土掩埋前的最后通话记录在脑海炸响：“第七颗星在系统最深处…”
轮椅少年突然操控无人机撞碎落地窗，暴雨裹着雷电劈在保险柜上。当张明远输入父亲留下的坐标数字，柜门弹开的瞬间，三十年前的日记本里飘出张泛黄的照片——襁褓中的自己正被满脸烫伤的男人抱着，背景是化工厂奠基仪式。
"亲子鉴定报告在这里。"林雪将平板电脑摔在会议桌上，“你才是北斗集团创始人的私生子！”
闪电划破夜空，张明远看见对面玻璃幕墙上自己的倒影，与照片中的男人渐渐重叠。他颤抖着撕开衣领，锁骨处淡化的烫伤疤痕在雷光下显现，与男人头皮的伤疤完全吻合。
"当年火灾是你制造的！"周正阳将枪口顶在男人太阳穴，“就为了把亲生儿子送进环保系统当卧底？”
男人突然癫狂大笑，扯开衬衫露出心口纹身。北斗七星环绕着DNA链，第七颗星的位置嵌着张明远的出生证明：“我花了三十年把你养成斩向他们的刀…”
直播信号在此刻恢复，全网目睹张明远将亲子鉴定书撕成碎片。他抓起父亲的安全帽戴在头上，血水顺着额角流进嘴角：“我姓张，我父亲是守护碧水蓝天的环保员！”
轮椅少年突然发出惊呼，化疗泵的警报声撕裂空气。他最后举起的手机画面里，北斗集团正在疯狂抛售股票，而某境外环保基金的买入量曲线，与江底暗管排污量波动完美重合。
"收网吧。"督导组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城市各处的警笛同时响起，环保局档案室突然断电，暗门后的密室里，成箱的黄金正在融化成金水流进下水道——却被老焊工带着工人用身体堵住排污口。
当张明远站在父亲殉职的江堤上，东方已泛起鱼肚白。他看见对岸化工厂的烟囱集体倒塌，腾起的尘雾中，有个穿病号服的小女孩正踮脚挂画——蜡笔画上的太阳长着父亲的笑脸，江水蓝得像是要溢出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