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激流勇进

晨雾裹着消毒水味在市中心医院走廊里弥漫，张明远攥着体温滚烫的钢笔站在ICU玻璃窗前。十七张病床上躺着浑身浮肿的中学生，他们脖颈处渗出的黄色脓液在呼吸机管道里凝结成块。三天前城南水厂铊污染事件爆发后，全市已有三百余人出现中毒症状。
"张局，省里电话。"秘书小跑着递来加密手机，额角还沾着昨夜抗议现场的泥浆。
电话那头是机械的电子音：“中央督察组建议放缓调查节奏，省里正在筹备全国环保示范城市验收。”
张明远指尖几乎要掐进钢化玻璃："现在医院走廊都睡满中毒群众，示范城市验收？"他忽然瞥见走廊尽头闪过穿白大褂的熟悉身影——三年前因医疗事故被处分的王副院长，此刻正拿着北斗集团特供药箱给护士分发药剂。
"张明远同志！"电子音陡然拔高，“你父亲当年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金属窗框在掌心压出深痕，父亲坠江前被逼签字的悔过书突然在记忆里浮现。他深吸一口气：“我办公室保险柜里有二十七个省市环保项目的暗账备份，包括三年前化工厂爆炸案的抚恤金流向。”
电话骤然挂断，走廊灯光忽明忽暗。住院部楼下突然传来推车撞击声，三十多个戴防毒面具的家长冲破保安防线：“我们要见督察组！孩子血检报告被篡改了！”
林雪白大褂上沾着呕吐物挤过来，手里化验单还在滴水："北斗集团在特效药里掺镇静剂，孩子们血铊含量实际超标八倍！"她突然抓住张明远手腕，“住院部地下二层，快！”
冷库铁门被液压钳撕开的瞬间，二十具盖着"医疗垃圾"标签的儿童尸体在冷雾中显现。最外侧男孩手里攥着半幅蜡笔画，染血的太阳下歪歪扭扭写着"还我蓝天"。陈立民一拳砸在墙上：“今早通报只有七例死亡！”
"张局！"物证科技术员抱着笔记本冲进来，"北斗服务器被清空前，我们截获了加密邮件！"屏幕上跳动着外文采购单——某国际环保组织竟在批量收购中毒者毛发样本。
医院外突然响起铲车轰鸣，四台工程车正在强拆临时检测站。戴安全帽的包工头举着红头文件叫嚣："违建影响市容，立刻拆除！"文件落款处鲜红的公章，竟是已被双规的副市长私章。
"让开！"便利店老板娘领着街坊组成人墙，超市推车里堆满过期解毒剂，"要想拆棚子，先把这些救命药踩碎！"白发苍苍的老会计突然打开账本投影在墙上，北斗集团近五年环保补贴明细里，竟列支着整容医院和境外赌场的开销。
张明远摸出父亲遗留的钢笔，笔尖在冷库墙面刻下"362"，这是今天新增的死亡人数。他突然转身：“老陈，带人去把江心岛观测站废墟围了！”
暴雨中的江滩上，北斗集团雇佣的拆迁队正用挖掘机捣毁污染证据。老渔民王德发横躺进泥坑，绑满炸药的胸膛贴着操作台："老子等了二十年，今天谁动这块地，咱们就一起见龙王！"对讲机里突然传出张明远的声音：“王叔，让他们拆！”
当铲斗掀开最后一块混凝土板，埋在观测站地基下的铅封管道赫然显现。管道表面用红漆喷涂的"JQ-037"编号，在探照灯下泛着血光。省环科院退休总工被人搀扶着冲进雨幕：“这…这是直通长江底的核废料排放管！”
督察组组长冒雨赶到时，张明远正用钢笔撬开管道的生物识别锁。父亲二十年前的血样在传感器上泛起微光，闸门开启的刹那，裹挟着放射性物质的黑色淤泥喷涌而出，在雨水中形成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
"立即封锁现场！"组长对着卫星电话怒吼，却发现特警队伍被省武警拦在三公里外。北斗集团的律师团举着法院强制执行书逼近：“根据商业秘密保护法，贵方无权…”
"让法律见鬼去吧！"中毒儿童的父母们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手挽手组成人墙，怀里抱着的遗像在闪电中连成惨白的银河。穿校服的初中生操作着自制无人机掠过江面，实时传输画面显示：五艘标着"生态治理"的货轮正在江心偷排。
凌晨两点，张明远在临时指挥部盯着全市污染扩散图。陈立民踹门进来："省环保厅来人要接管指挥权！"话音未落，三个穿行政夹克的中年人已跨过警戒线，为首者皮鞋锃亮得能照见天花板的霉斑。
"明远同志，省里决定将事故定性为自然灾害。"来人将红头文件拍在布满水渍的桌上，“这些是专家组连夜出具的论证报告。”
张明远翻开装订精美的报告，首页照片里北斗集团捐赠的污水处理设备正在闪光。他突然抽出钢笔扎穿报告，墨水瓶被戳爆的瞬间，伪造的检测数据在墨迹中显形——那些所谓"安全数值"竟是三年前的数据。
"明天天亮前，"他抹了把脸上的墨汁，“我会把辐射扩散模型和死亡名单直送中南海。”
医院地下车库里，林雪正给最后一批志愿者注射解毒剂。冷藏车突然被撞开，二十个戴防毒面具的暴徒持械闯入。护士长抡起氧气瓶砸翻带头者，藏在护士服下的警用甩棍沾满血渍：“当年卫校搏击冠军不是白拿的！”
江心岛方向突然传来巨响，观测站废墟升起蘑菇状烟云。老赵在无线电里嘶吼："他们引爆了备用管道！"张明远抓起防毒面具冲进雨幕，看见陈立民带人架着北斗集团财务总监从火场爬出，那人手里攥着烧焦的账本残页，海外政要的名字在余烬中若隐若现。
清晨六点，国务院专机降落在被污染笼罩的机场。张明远将沾着血和泥的证据箱交给白发苍苍的督察长，箱盖上用粉笔画着中毒孩子们的签名。航站楼落地窗外，第一缕阳光刺破辐射云，照在市民自发搭建的净水站上。
"这不是结局。"张明远望着正在戒严的省委大院，钢笔在掌心刻下第363道划痕。江风吹散浓烟，新栽的樟树苗在废墟裂缝中舒展嫩芽，而更深的黑暗正在晨光中苏醒——他分明看见，前来迎接督察长的省领导，无名指上戴着与北斗集团董事长同款的翡翠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