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怀明从英烈公墓回来后,便召集了所有办案人员开会,先听取各部门汇报,再将韩青黛下午所推测的案情告知,当做是办案的参考。
各部门经过半天的调查后,刑技中心确定章柳的死亡时间判断为上午九点到十点之间,尸体没有任何外伤,没有被人侵犯过,死因是机械性窒息,虽然初步怀疑是凶手用绳索勒死章柳后再将其吊起来的,但是现场却没有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可章柳的脖子上却有抓痕,指甲缝内留下的皮屑血液也来自于她本人。
另外在现场发现了另外一套女士衣物,经化验属于章柳本人的。据此推测,章柳遇害时所穿的那套红色连衣裙以及高跟鞋,都是遇害前自己换上亦或者是被凶手胁迫后换上。
综合现场的线索可以得出的结论是,凶手应该是通过某种方式控制住了死者,让死者换上准备好的衣物,然后自行套上绳索之后,被凶手活生生吊死。被吊死的时候,因为求生的本能,章柳拼命去抓绳套,导致脖子被抓伤,双手十指的指甲缝中也留下了自己的血液和皮屑。
其次是走访调查后发现,拆迁区内在案发时间前后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也没有人注意到章柳。当然,这只是个初步调查结果,还需要深入调查。至于周边的监控情况,视侦支队还在排查之中,最麻烦的是案发前浓雾弥漫,就算视频拍到人,也无法辨识清楚。
曾怀明听完汇报后,安排各部门各司其职,抓紧时间侦破,也并未再说其他场面上的话,就连鼓舞士气的话都没有说一个字。因为曾怀明现在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本案的凶手绝非一般人,这是预谋作案,而且作案前凶手就对案件过程进行过彩排,并且对案发后执法部门如何调查都比较清楚,反侦查能力非常强。就一般的凶杀案而言,稍微有经验的刑警基本上都可以从现场留下的痕迹线索看出凶手多少都会存在慌乱的心理,但是本案完全没有。
韩青黛形容现场混乱的时候,曾怀明实际上也是这个感觉,准确来说,是冷静的凶手刻意制造了一个让执法部门混乱的现场,可感觉上却并非是在挑战执法部门,这让曾怀明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凶手到底想做什么?看样子只能从舒佩入手。虽然曾怀明也清楚,凶手就是希望他们将注意力投向舒佩,要不为何要将舒佩叫到现场?而调查舒佩最佳的人员就是韩青黛。
每次想起韩青黛,曾怀明自然就会想到她母亲闫琼华,曾怀明至今未婚就是因为心里始终住着闫琼华,容不进其他女人。对他而言,闫琼华是完美的,但是,98年那件案子,虽然最终破获结案,但闫琼华却不幸牺牲,牺牲之后还陷入了流言蜚语之中。不过因为闫琼华与曾怀明事先有约定,所以,曾怀明并未出面澄清此事,而是让真相尘封在了自己心里和案件卷宗内。
就在曾怀明准备拨电话给韩青黛安排工作的时候,韩青黛却主动打来电话。曾怀明立即接起来道:“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章柳的死亡时间确定了,大概是在上午九点到十点之间,还有……”
“明叔,”韩青黛打断了曾怀明的话,“我考虑好了,我不去侦查总队,我还是留在派出所。”
曾怀明闻言愣住,好半天才问:“为什么?”刚问完,曾怀明又自己说出答案,“因为你爸?”
韩青黛道:“明叔,对不起,我又辜负您了。”
曾怀明拿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道:“好吧。”
然后,曾怀明便挂了电话,盯着办公室雪白的墙壁发呆。
韩青黛站在路灯下看着手机,余光瞟向躲在不远处的父亲韩墨,从她走过来的那一刻开始,韩墨就守在那里了。韩墨的行为常常让韩青黛觉得崩溃,但是她也清楚,韩墨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当年母亲的牺牲导致的。韩墨失去了妻子,所以,不想再失去女儿了。
韩青黛当初能上警校,韩墨都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毕业后,韩青黛没有去曾怀明的侦查总队,没有当刑警,就是对父亲让步所做的回应,她原本以为过两年父亲会习惯,也就不再反对了,谁知道,今天见父亲这么激动,她只能再次放弃自己的愿望。
远处的韩墨看着韩青黛满脸的失望,心里也很难受,他脑海中闪现出的全都是当年妻子牺牲后的画面,不过那画面里只有哭得不成人样的自己,除此之外,他就只能记得当时自己死死抱住的女儿,因为太用力的关系,弄疼了只有三岁的韩青黛。
韩青黛根本记不清楚当时的情景了,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哭得那么伤心,是因为母亲的离世,还是因为父亲过于用力抱紧自己。
“爸,”韩青黛出现在韩墨跟前,“回家吧。”
原本要说什么的韩墨挤出一个笑容:“回家。”
韩青黛挽着父亲的手离开,原本那盏明亮的路灯下变得空荡荡的,就像两人的内心一样。
虽然已是深夜,但章柳的死却将她那些因剧本杀而认识的朋友聚集在了一起。召集这群朋友的自然不是舒佩,而是唐秋樱。唐秋樱的本意当然不是想搞清楚章柳的死是怎么回事,而是打算找众人来商量关于如何讨要章柳欠她们的钱。
因为章柳是被谋杀的,在外面聚会讨论不大合适,只能约在唐秋樱和舒佩家中见面。十点前,蓝桉就到了,一直等到快十一点,张云竹才姗姗来迟。
打扮得有些性感妖娆的张云竹进屋后,与其他几个人形成鲜明的对比。蓝桉的穿着打扮是她们四人中看起来最不舒服的,虽然一身大牌,但穿着明显不适合她本人,加上不化妆的关系,容貌在四人中看起来也是最普通的。
张云竹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今晚直播间人特别多,还办了个活动,所以晚到了,我就只有一个小时,回去还得接着播。”
舒佩、唐秋樱和蓝桉都看着张云竹,好像张云竹完全忘了章柳遇害这件事,亦或者对张云竹而言,章柳的死对她的工作和生活毫无影响。
张云竹见其他人不说话,反问:“你们怎么了?干嘛不说话?不是说章柳被人杀了吗?”
舒佩闻言皱紧眉头,唐秋樱和蓝桉也面露不快,这么大的事从张云竹口中说出来,就像是在聊一个娱乐八卦。
张云竹也意识到了什么:“你们不至于这样吧?章柳被人杀了,自然有执法部门去调查这件事,我们就算哭死在这也没用。”
蓝桉看着张云竹道:“不管怎么说,章柳也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商量下,抽时间去看看她父母吧?”
唐秋樱却道:“我觉得眼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章柳欠我们的钱拿回来。”
张云竹一愣:“什么钱?”
唐秋樱道:“你是有钱人多忘事。你忘了章柳忽悠我们几个投资理财的事儿了?”
张云竹这才想起来:“对,我投了多少钱来着?”
舒佩看到蓝桉脸色很是不快,明白蓝桉正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唐秋樱掰着手指头算着:“云竹你那八千,蓝桉那有一万吧?我这里五千,舒佩最多,她被骗了两万。”
舒佩插嘴道:“一万八,她给了我两千的利息。”
唐秋樱立即道:“都说过了,那是利息,我说的是本金,你是不是傻?”
蓝桉冷冷道:“唐秋樱,你觉得章柳刚遇害,现在我们去找人家父母要钱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唐秋樱立即道,“这是两码事,而且,当初投资理财的事儿完全就是骗局,她死了,欠我们的钱就不用还了?”
张云竹看着其他人:“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现在去要钱是有点不妥,但是,钱肯定还是得想办法拿回来。”
蓝桉深吸一口气,依旧控制着情绪:“不管怎么说,我们作为朋友,还是要去慰问下的,至于钱的事儿,以后再说。”
唐秋樱闻言冷哼一声,蓝桉立即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唐秋樱道:“你男朋友那么有钱,你当然不在乎了,我们可不一样,我们赚点钱不容易,都是血汗钱。”
蓝桉起身道:“我可没靠陈向恒吃饭。”
唐秋樱也缓缓起身,故意上下打量着蓝桉:“是吗?那你从头到尾的名牌,靠自己开网店赚的?你以为你是云竹那样的网红主播?”
唐秋樱明显是在挑事,想要孤立蓝桉。
舒佩轻轻抓住唐秋樱:“秋樱姐,别这么说。”
唐秋樱大声道:“我说错了吗?”
原本要发火的蓝桉却是笑道:“你嫉妒呀?有本事你也找一个。”
舒佩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张云竹,原本不想插嘴的张云竹道:“行了,要不这样,我们就派一个代表去看章柳的父母,至于钱的事儿,缓缓再说,而且有执法部门呢,我们也可以趁机把这件事告诉给他们,让他们也顺便帮我们确定一下,章柳是不是骗了我们。”
唐秋樱立即道:“还需要确定吗?那就是个骗局!我们几个人当中,除了舒佩之外,谁收到过利息?”
唐秋樱的话直接将舒佩推到了风尖浪口,舒佩面对其他人质疑的目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道:“她还欠我一万八呢。”
唐秋樱知道自己失言,赶紧道:“舒佩被骗的最多。”
蓝桉不想再待下去了:“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蓝桉,”唐秋樱阴阳怪气的说,“章柳私下有没有骗过陈向恒?”
蓝桉火了,转身指着唐秋樱:“唐秋樱,你这话什么意思!?”
唐秋樱也不着急,直接坐下:“我是为你好,担心你,我可不是说陈向恒不是好人,但是章柳可是个骚烂贱。”
舒佩立即给张云竹使眼色,张云竹拽着蓝桉就走:“走吧走吧。”
两人刚离开,门关上的那一刻,唐秋樱就站起来走到门口说:“你看看她那副德行,多虚伪呀?”然后,又模仿蓝桉的语气说,“你觉得章柳刚遇害,现在我们去找人家父母要钱合适吗?呃,真恶心。舒佩,你还记得吗?最早怀疑章柳骗钱的人就是她,现在她跳出来当好人,什么玩意儿嘛!”
舒佩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唐秋樱的背影说:“秋樱姐,你是不是真的嫉妒蓝桉?”
唐秋樱一愣,然后冲到舒佩跟前,情绪激动地说:“舒佩,你什么意思?人家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我会嫉妒她?我可是靠自己本事吃饭的,我不靠男人!男人靠不住!”
舒佩又立即道歉:“对不起,秋樱姐,我说话不过脑子,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唐秋樱狠狠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走回房间,“砰”地一声砸上了门。舒佩则坐在沙发上阵阵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