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鬼院）

矿山精神病院，坐落在北平，是这座城市唯一的精神疗养院。规模虽不大，但其病患数量却相当可观，超过四十人。这里不仅收留北平的精神患者，周边地区的患者也经常被送到这里。因此，这所医院在当地小有名气。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和几起离奇的凶杀案使这个医院成为人们热议的焦点，充满了恐怖和神秘的气息。

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两个身影出现在精神病院的门前。当大门缓缓开启的那一刻，胆小的瘦子立刻后退几步，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似乎在做最后的抵抗，但却徒劳无功。

在医院保安的引领下，段明诚和瘦子径直来到了副院长的办公室。走进房间的那一刻，瘦子显得极为不情愿，满脸的抗拒。但在段明诚坚定的眼神下，他只能选择默默妥协。

副院长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神态硬朗，名叫赵万山。这是一场秘密的会谈。从他们踏入医院的那一刻起，段明诚就装扮成一个疯狂的患者，而瘦子则成了他唯一的监护人。副院长是唯一知情的人。即使是之前的现场勘查，段明诚也是在严密保护下进入医院的，他的真实面貌只有少数人知晓。

“安排你和病人一起住，你确定可以吗？”副院长的语气中带着严肃的警告，意思显而易见：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一旦发生意外，他不会承担任何责任。毕竟是与精神病患者同住，后果无法预料，他必须先把自己撇清。

段明诚的头轻轻点了点，他的表情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自信。相比于他那种仿佛深不可测的沉着冷静，一旁的瘦子则像是在暴风雨前的落叶，显得异常焦躁不安，双眼四处游移，似乎在寻找逃脱的出口。

“那他呢！”瘦子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慌。

段明诚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他的目光落在瘦子那张布满恐惧的脸上，仿佛在审视着一件稀奇古怪的艺术品。随后，他才以宽慰的语调说道：“他不住在这里。但若有需要，我希望他能随时赶来支援。”

副院长点头表示理解，“这个没有问题。那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吧，我给你专门准备了一个单人房。”

听到自己不必留在医院，瘦子像是从深渊中被拯救出来，颤抖的身体逐渐稳定下来。然而，他的脸上仍然写满了紧张和担忧。他深知，让段明诚独自留在这里，与这些精神错乱的病人同住一室，无异于送羔羊入狼口。尤其是在这家医院连续发生的那些诡异命案，更增添了一种自寻死路的恐惧。

院子后面的那座三层楼房，在他们还未踏入之前，那扇厚重的铁门便已散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在那铁门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正常人不敢轻易涉足的世界，是精神病人的“天堂”。

按理来说，此时院子里应该是一些轻度患者在透风、活动的时间，但由于人手短缺，这些本应的日常活动不得不被暂时搁置。在副院长的示意下，保安推开了那扇铁门。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仿佛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我要杀了你！哈哈，杀人了，杀人了！”铁门刚一打开，一名中年妇女便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冲了出来。她手里紧握着一个枕头，眼中充满疯狂。在她扭曲的世界里，那枕头仿佛变成了致命的武器。

瘦子咽下一口吐沫，紧张地往后退了几步。若非保安及时拦下那名妇女，他几乎就要吓得跌坐在地上。

“行了，病人跟我进来，家属请回吧！”副院长的话音如同救赎的使者，瘦子接到段明诚的眼神示意后，转身就像逃命一般离开了这个地方。他渴望逃离这里的死一般的寂静，那份安静已经令他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

在副院长的引导下，段明诚迅速进入了病人的角色，眼神迷离，目光呆滞，头垂得低低的，静静地跟在后面。他的眼神在暗中审视着周围的一切，探寻着这座医院隐藏的秘密。

大厅里，精神病人们各自展现着他们失序的世界：有的发呆，有的狂啸，还有的做着令人匪夷所思的古怪行为。如果说人间真有炼狱，段明诚此刻会毫不犹豫地将这里选为其中。这里的一切，在正常人的眼中，无疑是令人毛骨悚然，无法直视的恐怖。

他们避开了走廊里的病人，在一处中间的位置，副院长打开了一扇房门。房间虽小，但设施完备：一张床，一个柜子，以及简单的洗漱用品。一切看起来都异常整洁，显然是经过了认真的打扫。当段明诚在副院长的示意下走进房间，一个中年男人便迎面走了过来。

“这位是新来的病人，病情尚属轻微，先安排他住在这里。他是我亲戚家的孩子。”副院长的话语在昏暗的病房中回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男人，身着医生的白大褂，点了点头，明白了副院长的含蓄之意。他的目光转向段明诚，一个三十三岁的男子，薛国民，名列精神病医学界的知名人士。段明诚只需扫他一眼，就已辨认出了他的身份。事先做过的详尽调查使他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然而，为了掩人耳目，他立即做出一副茫然失神的模样，走到窗边，默不作声。

“那我先去忙了，有几位病人我得检查下恢复情况。”副院长匆匆说着，迅速转身，步伐匆忙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副院长和段明诚两人。

副院长迅速关上房门，确认四周安全后，才轻声问道：“还需要什么吗？刘探长已经和我联系过，我们将全力配合你。”

“那个薛医生，他住在医院里吗？”段明诚询问。

“嗯，他住在旁边楼的医生宿舍里。我们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地方。”副院长用一种无奈而又自嘲的语气回应，脸上浮现出苦笑。

“那就行了，我不需要别的，自己留下就行。”段明诚面带微笑地回答。

副院长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他打开房门，快步走出，将门轻轻关上。

随着门的关闭，外面精神病人的尖叫和嘶吼声隐约传来，令空气中弥漫出一股令人不安的氛围。直到此刻，段明诚才真切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无助。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除了坚持，别无选择。

可能是因为昨晚的思绪太过纷乱，未能安睡，段明诚面对空旷的房间，索性躺到床上。不知不觉间，他陷入了浅昏睡状态。

突然，一种刺痛的瘙痒感觉侵袭他的意识，段明诚本能地睁开了双眼。

“啊——哈哈！”一张陌生男人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那男人随即放声大笑，然后像没事人一样跳跃着离开了房间。

段明诚的额头渗出冷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望着被打开的门，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生活在这个人间地狱的滋味。

从昏暗的房间里缓缓爬起，段明诚感到一阵晕眩。他用力地喘着粗气，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口。他没有关上门，而是直接走了出去，走廊的阴影仿佛在窃窃私语。

“杀人了，杀人了……哈哈，杀人了！”一声声疯狂的笑声在走廊回荡，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