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简单一句话,便将尴尬化解,原本拙劣的搭讪,因为有了回应,也显得不再突兀。
余昭暗自松了口气,朝他浅笑不语。
男人眉心跳了下,心中的悸动越发明显,他盯着余昭的脸,缓缓开口:“在下宗仁,幸会。”
余昭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自报家门道:“余昭。”
宗仁低头看了看她伸出来的白皙细腻的手,葱白样的手指此刻并拢,指尖朝向他胸前。
那修长的手指似钩,不知何时穿过他心尖,再要拔出来,已办不到了。
男人盯着看了许久,在那手将将要收回的时候,突然伸手握住了。
余昭略有些惊异,一双眼睁圆了些。
这还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有人回应地和她握手。
这久违的现代礼仪让她忍不住想和眼前的男人亲近,她紧了紧手指,认真回握住男人的手,好似战场上孤军奋战的士兵看到同一阵营的战友般。
可余昭单方面的幻想很快被打破。
她发现宗仁并不止步于和她战友般的握手,他那指节分明的手指开始在她手背上轻微摩挲,指腹触到她手背上的皮肤,指尖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余昭意识到这简单的示好动作已经开始越界的时候,神情一凛,慌忙用力抽回了手,抬起眼皮瞪着对方,眼神里满是戒备。
宗仁刚才像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此时悬在空中的手心空了,这才回过神来,赧然笑着收回手,朝余昭欠身行礼,嘴上说:“实在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神色肃穆,语气真挚,看起来是诚心为刚才的失礼举动道歉。
余昭没有放松戒备,只是神色略缓和下来,朝他回了一礼,但小心地缄默着。
宗仁朝她温和地笑,笑容里掺杂了几分自嘲,辩驳道:“不管余昭姑娘信不信我,我并非坏人,也绝不是那见色起意的宵小之徒。”
余昭盯着他的双眼,心比脑子先站了队,认真点头:“我信。”
宗仁便会心一笑,道声“谢谢”。
他想到刚才开门时余昭的动作,转头朝栏板上的雕花看去,问:“余昭小姐刚才在看什么?看得那样出神。”
余昭便指着那鹰头凤尾的兽纹,说:“凤凰鸱吻。”
宗仁点头,说:“那是她的式神。”
他抬手指着栏板的方向,余昭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凤凰鸱吻,是飞云阁阁主的式神。
她侧头看着宗仁,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宗仁笑着回望她:“我和里面那位性情古怪的阁主,是朋友。”
那位一年只见七个人的神秘阁主,竟然有朋友?
余昭一脸的不可置信。
宗仁见她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模样,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些,问:“余昭姑娘来摘星阁,是想见阁主?”
余昭点头,并不瞒他,直言道:“有道封刀符,里头有那凤凰鸱吻图,我想请教阁主,能否告知那道符的具体画法。”
说着,想到此刻正在里间的秋山,又摇头道:“不过今天应该是见不到了。”
宗仁也知道里头那位朋友立的规矩,点着头,略一思忖,道:“虽然没办法帮你见到阁主,可封刀符的画法,我倒是可以帮忙去问她。”
余昭喜出望外,看向宗仁的眼中满是期待,低声问了句:“真的?”
宗仁是诚心想要帮余昭的,他认真点头,说:“举手之劳,信得过我的话,我这就进去帮你问。”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余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再三谢过宗仁,目送他重新推门穿过雕花栏板。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过后,栏板下的木门再次被拉开,走出来的却是少阁主。
“藻姑娘,听说你想要封刀符的画法?”
余昭应了声是。
少阁主便从前襟取出一张浅黄的符纸来,捻在两指之间,说:“阁主用了宗仁殿下的符纸,现场帮你画了。”
余昭看着那符纸,眼中亮晶晶地,嘴上连声道谢,伸手去取那符纸。
可指尖刚要触到符纸,却见少阁主突然将手臂朝自己胸前收回去,又将那符纸抵在肩头,微扬起下颌,道:“要取这符,可是需要些代价的。”
余昭的笑容有些僵住,收回手,问:“什么代价?”
少阁主将视线从余昭脸上朝下挪去,最终停在她胸口,道:“要取你的胸口血。”
余昭捂住胸口,那衣襟下此时还缠着绷带,幽云山上受的伤还未愈合。
见她这样,少阁主又道:“你放心,就在你那未愈合的伤口上取少量血水出来便是,虽说会受些皮肉之苦,但绝不会伤及性命。”
只要可以帮鬼若解决无法出刀的问题,区区皮肉之苦余昭自然不会在乎。
可她是背着鬼若偷偷跑出来的,如果回去的时候胸口的伤更严重了,恐怕很难交代。
余昭正犹豫着,就听到少阁主再次开口:“藻姑娘尽管放心,飞云阁的副手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取血之后保证从外头看不出破绽,只是头一晚会比较难熬,捱过去,就没事了。”
少阁主和两名侍女领着余昭乘船离开舟入之间前去取血的时候,宗仁便站在摘星阁的瞭望台前俯视着沧浪池中那一叶小舟上坐在船头的身影,眼底泛起说不出的情愫。
他盯着那娇小的背影出神,并未察觉一个身影已经来到身后。
“舍不得?”一个女声在身后响起。
那女子隐在门后阴影中,看不清样貌。
宗仁并未回头,视线紧紧跟随着已经离开小舟走到岸上去的身影。
“我只是不明白,一张封刀符罢了,给她就是了,何必非要让她受苦?”宗仁说着,眉头微蹙。
女子冷哼一声,语气促狭道:“怎么,就见了一面,便这样护着她了?”
“不是,”宗仁回说,“我只是不想她为难。”
女子不以为然:“我可是为你好。你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的卦乂参不透她的命格,她好似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你若想知道答案,便只能用她的血来验证。”
说着,女子赌气一般语气娇嗔道:“你如果觉得是我为难她,我现在就命人把她拦下来,那心口血,不取了便是。”
说罢,她果真抬手预备召人过来。
宗仁这才冷冷回说:“不必,我的确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