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长生花

“清晨的露水，枫糖树的汁水，闪耀的泪之结晶，最后是新鲜的长生花。”莉迪亚搅拌着坩埚里的液体，浅色的烟雾越升越高，随着啪的一声响，沸腾的液体重归平静，她熄了火，将一点液体倒入水晶瓶里，看着蜜糖色的液体晃了晃，满意的放在桌子上。
“里卡？”莉迪亚唤道，随着上楼的脚步声，男孩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里卡尔多习惯了这么亲密的叫法。
里卡尔多悄悄去偷看她，却不想正巧被她抓了个正着，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眸让他不自觉的抖了抖耳朵。
“傻站着干什么，去叫柯娜过来，说她要的药剂我已经做好了。”
“好啦，知道了。”他点了点头不情愿的转身离开。
“柯娜大人。”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柯娜顿了一下，将药草放入篮中，转过头去看来人。
来人一头银白色的短发，一双浅金色的眼睛似乎将阳光揉入其中，尖尖的精灵耳告知其他人他并不是人类的事实。
“阿木，你来我这里干什么？你阿嬷身体又不舒服了？”若不是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否则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能满脸通红的原地尖叫出声。
他真的是太好看了，面容精致到模糊了性别，那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仿佛在闪闪发光。
“恩...又要麻烦你了。”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半皱着眉。
“没关系，都是一个村子的人，理应互帮互助的。”她回的滴水不漏。
“巫女大人。”清脆的声音有些耳熟，柯娜看着黑色短发的男孩“是春巫大人让你来找我的？”
“对，春巫让我转告您‘你需要的药剂已经做好了，有时间过来取吧。’”
“好的，我马上过去。”她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目送里卡尔多离开，她转身对精灵说“那我们先走吧。”
因为春巫的到来，村落里开满了白色的小花，柯娜顺着小路往阿木家中走去，一路上折了不少白色的小花，它的花蕊是艳红色的，像一颗小宝石。
“阿婆。”她推开门，看着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人，见她笑盈盈的望过来，也不由得也弯起嘴角“您的身体还好吗？”
“身体还不错，就是近日头有点疼，阿木总是不放心，总是麻烦你真是抱歉啊。”
“您说哪里话。”她俯下身去检查，“恩，不太严重，让阿木帮你把安神草煎成水喝下去就行了，大概是近日风略有些大，您还是别总是待在院子里了。”
“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不留下来吃饭么？”老人有些惊讶。
“改天吧，我要去春巫那里取药。”一想到就要得到美梦成真的药水，她就兴奋极了，她终于有勇气面对阿木了。
“那让阿木送送你吧。”老人说道。
“啊...好。”她答应了，实际上她也很想靠近阿木，即使就多那么一点的路程，但是能延长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她就很满足了。
“你...生病了么？”阿木突然开口问道。
“啊...你说春巫让我去取的药剂？”柯娜惊讶于他会主动关心她，心里甜滋滋的，“不算什么严重的病，不用担心。”
“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
“恩。”如果你能喜欢上我，那真的是帮大忙了。她暗想道。
“就送到这吧，春巫的地方只能是巫女才能踏足。”柯娜和他告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唤道“阿木，之后...之后我有话想对你说可以么？”
“恩，你可以来我家找我。”他点了点头，离开了。
“春巫大人。”她来到莉迪亚面前，“非常感谢您帮忙制作美梦成真的药剂。”
“是你自己努力把材料收集全的，我说了，拥有长生花的女孩很幸运。”莉迪亚将水晶瓶放入少女手中同时再次警告“你应该知道，这世界上最漂亮的生物是精灵，而精灵天生冷心冷情，你若是许愿美貌，你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子么？”她看着少女的眼睛“你会失去你的热情，你会失去爱人的能力，即使这样你也要去尝试么？”
“我...如果他拒绝了我，那么我失去爱人的能力或许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作为巫女将全身心奉献给您或许才是最正确的。”柯娜握紧水晶瓶露出苦涩的微笑。
“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那么你去吧。”莉迪亚不再言语。
柯娜握着水晶瓶，不自觉就走到阿木的家门口。
“你怎么在这儿？你现在就要有话对我说？”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一抬头就看见坐在树上的阿木。
“我....”她艰难的开口，手心里紧握的水晶瓶硌的她手难受。开口啊柯娜！她对自己鼓劲，告诉他你对他的感情啊！你不是自己练习过很多次了么？
“阿木，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试试和我在一起？”
“.....”
“你看我是村里的巫女，认识很多草药，能和你谈得来，你阿嬷又很喜欢我，你...你也不算讨厌我吧？所以要不要和我试试？”她自己碎碎念道，反倒是像说给她自己听。
“...柯娜.....抱歉我...”
不是同意...不是同意...她的心一直往下落，喉咙里梗的难受。
“不，没事，是我太突然了。”她低下头，视线模糊了起来，她眨掉眼中的水汽，“我先走了。”
他果然不喜欢我。
柯娜想。
如果我能变得更漂亮的话，他会不会喜欢我？拥有可以相匹配的容貌，他会不会答应我。
但是一切结束了。她冲进属于自己的房间里，握着水晶瓶，看着里面的药水，眼泪不断的往下落。
太难受了，仿佛不能呼吸一样。
太丢人了，她是巫女啊，不就是被人拒绝了吗？！
但是心脏好疼啊，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
她扭开盖子，将药剂一饮而尽。
「我祈求我变得比任何人都要美丽。」
她的长发一寸寸蜕变成银白色，黑色的眼眸再几经改变后最终凝成最浅的蓝色。
能感受的到...极致的冷让情绪平静下来。
她能感受到本来急促的心跳变得平缓，那些心痛一点点消失。
不过是表白失败了，没关系的，她本身就是隶属于春巫的巫女，接下来的漫长时间她都会作为巫女为这个村庄祈福，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啊。
她抬眸，看着镜子中的银发少女，摸着自己尖尖的耳朵，无比冷静。
啊...原来这就是...失去热情的感觉。
她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一滴泪落下来，啪的落在木桌洇出深色的斑痕。
“这个村庄里最后的人类也消失了。”莉迪亚看向柯娜的屋子，那猛然爆发的能力让她知道了柯娜的选择，“里卡，我们也该启程了。”
“这就走了吗？不看看后续？”里卡尔多靠在门框上问道。
“后续的话，你如果想看可以在水晶球上看到的，需要解决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停留的东西了，你说是么？引路人？”
里卡尔多猛的转身，果然，他的背后静静站着一身黑袍的引路人。
春巫坐在独角兽身上，悦耳的铃声又响了起来，小小的村庄越来越远，连带着那穿着巫女服的银发少女也看不清了。
长生花，一种只有春巫才能培育出来的花朵，在野外是很难看到它的，所以当看到长生花的那一刻，你会迎来意想不到的好运，又或是...极致的厄运。
“莉迪亚觉得这两个人不会在一起？”里卡尔多此刻被莉迪亚抱在怀里坐在独角兽身上，因为莉迪亚说这样才能两个人一起看水晶球。
“明明两个人都相爱，但是死活说不出口和傲娇注定不会让两人在一起啊~”莉迪亚看着缓缓后退的景色有些厌厌地。
“我却不这么认为呢。”里卡尔多看着逐渐亮起来的水晶球，眼里头一次有了笑意，“我认为爱会突破一切，即使错过了，相爱的两个人总是会在一起的。”
水晶球的光芒越发强烈，虚幻的影像在两人面前铺开。
这是发生在柯娜走后的事情。
“你这孩子，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内心比谁都柔软。”阿木的母亲坐在摇椅上看着天空的残云，“跟你父亲一个德行，一厢情愿的说完喜欢我，又自顾自的消失，抛下我走了。”她眯着眼睛轻声说。
“.....阿嬷。”阿木不自然的看向他处，尖尖的耳朵浅浅的漫上了一层红晕。
“柯娜那个小丫头冲你表白了吧？为什么没答应她？别以为我不知道，明明自己心里就喜欢人家，还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她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他的脑袋“就我身体这些小病还用得着她过来帮我看？你就是想找借口跟人家相处，结果相处的时候跟个闷油瓶一样，你这样哪个小姑娘会喜欢你？！”
“柯娜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再这样下去她总能被别人拐跑。”
“她不会的！她说了喜欢我了！而且她作为巫女不会那么早谈恋爱的...”
“你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喜欢人家又不答应，你想干什么！”
“我想找到长生花送给她...”那时候他想说的是「柯娜...抱歉...我还没找到长生花送给你。」但是她没有听完。
“现在长生花是那么好找的吗？！就连你父亲都没凑齐你们精灵说的九十九朵长生花，你没找到长生花你就不去表白啊！？你简直想要气死我了。去去去，我没你这个儿子，明天去跟柯娜那丫头道歉去。”
“哦...”
他原本以为他还有时间的，他原本这么想的。
但是第二天，他见到的不是黑发黑眸的人类少女，而是和他一样的精灵。
“你来干什么？”很平淡的问话，银发的少女在阳光下白到反光，她收拾好药园的药草，将它们一一晒好，语气平淡的没有任何波澜。
“柯娜.....？”阿木惊讶的睁大眼睛，他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
“恩。”少女洗净手上的泥土，抬眸望过来，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面仿佛凝满了寒冰，再也见不到以往应有的闪闪发光的模样。
“我...”
“我很抱歉。”没等他再出声，柯娜先道歉“之前的告白吓到你了吧，我回去想了一下，果然是我太冲动了，我对你的喜欢可能是因为你真的太好看了。”她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虚假的仿佛一个泡泡，一碰就碎，“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只希望自己的能力再精尽一些，能更好的帮助村里的人。”
不是这样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你也不用有负担。”
不...你怎么能不喜欢我了呢？！我还没把长生花送给你呢。
“我...”阿木怔怔的开口“我只是想找到长生花送给你而已...我觉得...我觉得我只要找到长生花才能有资格向你表白的，之前拒绝你也是因为我没找到长生花...表白这种事应该由男孩子来做才对...”
柯娜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找到长生花的话，即使我还是之前的模样，你也会向我表白？”
“对。”
她露出一个极度扭曲的表情，落下泪来“但是你晚了。”那朵野生的长生花被她摘了下来，于是阿木错过了那个长生花，她错过了属于她的爱情。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她这一次的笑容真实了很多“但是我也没有爱人的勇气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她挥了挥手，关上了门。
“这一次！这一次换我来等你！柯娜！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她愣愣的看着窗外的少年，那是她一直喜欢的人，现在因为变成精灵的缘故，她也感受不到他话语中的感情了。
“好啊。”她轻声回答，不知道是对谁说。
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回不来了。如果互相喜欢，那就要说出来，藏在心中，留下遗憾到最后会成为一道伤疤，怎么都忘不掉。
“你看，我说了，还是不会在一起的。”莉迪亚将水晶球放起来，揉了揉里卡尔多的头发，“你输了哦。”
“不一定啊，下一次巡游的时候我们再来看，他们两个一定会在一起的。”里卡尔多这样说。
“那就打赌好了，输了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莉迪亚对里卡尔多伸出了小手指。
“好啊。”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是么，原来你会陪在我身边么？莉迪亚看着毫不犹豫说出下一个巡游的里卡尔多，内心柔软极了。
如果是你的话，或许可以陪伴着我直到我死去呢。
里卡尔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