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暗精灵兄妹

在出发的前三天，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上门了。
当时里卡尔多正变回原型趴在沙发上，莉迪亚突然起身去开门。
“春巫阁下。”金发的精灵笑着冲她行礼。
莉迪亚侧过身让精灵进来，自己关了门。
“你今日过来是要完成这个结的吧？”莉迪亚端出茶来，看着一身红衣的精灵。
魔女之森的后方就是被人类侵占了土地不得不离开的精灵的隐居处，野生的白精灵因为美貌与温和大部分被人类囚禁，剩下为数不多的暗精灵。而这位红衣的精灵是暗精灵的公主，名字叫阿妲莎。
阿妲莎暗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显示出温暖的光泽。她抬起眼眸，那双眼睛里没有眼白，漆黑一片，只能看见金色的瞳孔。
“父亲因为当初想要胜利与上一任春巫莉莉安做了交换，所以我才如此羸弱，害得哥哥也不能上战场，才使哥哥的思想越来越偏激。”她双手捧着茶杯，浅色的眼睫在她眼底投下浅浅的阴影，她抿着惨白的唇静静的坐在那里，呼吸几不可闻。
“幸运魔药的代价总是巨大的。”莉迪亚坐在她的对面，注视着少女，看着她小口小口啜饮着花茶。“所以你这一次要来干什么？”
“您知道的，我和哥哥是一体的，我需要让我们的心分开，这样我才不会让哥哥受到任何威胁，也不会让哥哥...变得偏激。”她皱着眉，看着莉迪亚，眼睛澄澈的都不像代表暴虐的暗精灵。
“你需要的魔药我确实是有的。”莉迪亚给予了肯定的答案，“但是你父亲之前欠下的代价你该如何偿还？”
“我愿意用我的骨、肉、血液和皮囊来偿还。”她看着魔女的绿色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精灵的母树已经枯萎，暗精灵走向没落是必定的结局，如果自己的死亡可以让哥哥的身体变得健康，可以让他带领暗精灵重回战场，夺回自己的领地的话，暗精灵会不会...不走向灭亡？
“你的决心我收到了，这个魔药是需要时效的，服下二十四小时后才会生效。”暗紫色的魔药充斥着不详的气息，阿妲莎刚将魔药放入怀中，外面的门就开始不断的颤抖。
“咣！”阴冷的气息从门口蔓延进来，和阿妲莎面容相仿的高挑男子快步走进来，春巫住所的门早就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碎了一地。
“哥哥！？”她诧异的睁大眼睛，她出去之前...明明已经切断了联系了？
“我亲爱的妹妹，我联系不上你，我很担心。”他走过来，一把将阿妲莎扯进怀里，嗅着少女头发上的冷香，剧烈跳动的心脏稍稍放缓。
“现在局势那么紧张，你应该在皇宫中商量...”阿妲莎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阿达西用食指抵住嘴唇。
“Shh...任何事情都没有你更重要，我的妹妹。”那双忧郁的眼瞳成功的让阿妲莎剩下的话哽在喉中。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么你们可以离开了。”莉迪亚看着兄妹两人，冷声提醒道。她可不想吃狗粮。
直到角落里的女子出声，阿达西才抽出时间看了她一眼，傲慢的冲她点了点头，揽着自己的妹妹往外走。
“那么春巫阁下，谢谢你。”阿妲莎对莉迪亚点了点头，这大概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啊，这令人头脑发昏的爱情。”莉迪亚将脸埋进黑狼的后背，感受着他的起伏。
“莉迪亚，刚刚那是谁？”里卡尔多有些好奇的问，他这是第一次看到活得暗精灵。
“那是暗精灵皇室兄妹。哥哥阿达西和妹妹阿妲莎。他们是一体双魂，哥哥受伤，妹妹也会受伤，同样的，妹妹阿妲莎死亡，哥哥也会死亡。而且他们的思想是互通的，所以她今天才会过来。”莉迪亚挥了挥魔杖，坏掉的门又恢复成原状，然后回到自己的原位。
“我叫你过来是想让你看一场轮回。”春巫如此说到。
在仓库中落灰的轮回镜被抬了出来，放在客厅的正中间。
莉迪亚将阿妲莎公主出生的精灵果壳烧成灰洒在镜子上，一阵涟漪泛起，轮回镜开始出现画面。
“这还是从那个年迈的国王手里得到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的到了。”莉迪亚解释道。
【“哥哥，明天就要开战了，我担心你会受伤。”阿妲莎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有站在旁边的那个人。
“不用担心我的妹妹，我会将胜利奉于你的面前。”阿达西帮她梳理着铂金色的长发，然后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你在这里好好睡吧，醒来后一切就会结束了。”
暗精灵王子只能匆匆的安慰好自己的妹妹，转身又要去和同僚商讨如何迎战的问题。
看着阿达西离开，阿妲莎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后，她从怀中掏出魔药喝了下去。明明魔药没有任何味道，她却觉得冷冰冰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带着火辣辣的疼痛。一滴泪顺着她的脸庞滑下去，带着致命的绝望。】画面逐渐变黑，这是代表精灵公主已经陷入了沉睡。
“我们先去睡一觉吧，醒来后这场轮回才会真正开始。”
“我想要在这里等着。”里卡尔多拒绝了，“我想看她最终的结局。”
莉迪亚无奈的点了点他的鼻子，搂着他坐在沙发上等待。毕竟魔女有那么多时间，陪他等一会儿也无所谓，而且大狗狗的皮毛那么柔软，多呆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开始了。”等到太阳落下又升起，轮回镜终于有了动静。
无聊的在脑海中复习魔药构成材料的莉迪亚将视线放回镜子上，果然，镜子中又浮现出画面。
【燃烧的箭矢将半边天染红，投石机隆隆作响，圣骑士骑着马挥舞着剑往精灵的箭阵中冲去。呐喊，嘶吼。每个人都在拼命，或许有些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战，却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战。】镜子的视角是跟随公主的视角而转动，所以...
与莉迪亚想的一样，阿妲莎站在暗精灵的堡垒上，被她的父亲用一把匕首挟持。
【“阿达西，我的孩子，放弃吧。”老国王因为懦弱而颤抖着的双手在公主的脖子上划出细碎的痕迹，与此同时，王子阿达西的脖子上也出现了同样的痕迹。
“人类那边已经说了，如果我们不抵抗，我们还可以留下族人，但是如果抵抗，那么就要灭族。”他浑浊的双眼含着泪水“我不希望我成为我们族的罪人。”
“父亲！你愿意相信人类的谎言，也不愿意相信我么！”阿达西不敢轻举妄动，他不怕死，但是他害怕阿妲莎死去。
“哥哥，去做你想做的。”阿妲莎扬起笑容，一如从前。
“不！阿妲莎！”这不像之前阿妲莎主动切断的链接，而是两人的链接真正的断掉了。阿达西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妹妹撞向那把匕首，然后反手捅了自己的父亲一刀，任由自己从堡垒上摔了下来。
阿达西反射性的捂住脖子，然而那里并没有出现伤口，链接...断了。
脑海中一片空白，他麻木的冲过去接住自己的妹妹，然后扬起刀杀掉了他颤抖着哀嚎的父亲。
力量回来了，健康回来了，但是阿妲莎却回不来了。
战马的嘶吼，族人的哀嚎。他握住刀重新站了起来。
很久以前，他不愿意去练武，因为他不想要让妹妹受到同样的伤害。后来他拼命练武，是因为要保护自己不被伤害，使得妹妹不被连累。现在，既然她不在了，自己又要担心什么呢？】
因为主角的死去，轮回镜把视角转向和阿妲莎拥有同样血脉的阿达西。
镜外的两人沉默的看着状似疯魔的男子杀入敌人的大本营，血雾弥漫，如同他的那双眼睛。
【撤退的指令终于从人族的中心传出，阿达西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撤退，向后看了一眼沉睡的姑娘，一步一步的往那边走去。
他的背部插满了箭矢，有些箭头甚至穿透了他的身体。阿达西仿佛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轻轻的将自己的妹妹拥入怀中，低下头吻了吻她发白的双唇“如你所愿，我将属于我的荣耀献给你。”他的鲜血染上那苍白的唇，仿佛少女还活着。阿达西拥着他心爱的女子，跪坐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从两人的身上长出树的枝丫，纠缠着往上长去。两人的骨变成了树枝，两人的肉变成了树叶，新的暗精灵母树取代了两人的尸体。】
“这就是结局么？”里卡尔多问道，“有情人终不成眷属？”
“这就是结局。”莉迪亚回道，“哪来那么多完美的爱情，炙热的爱恋总是悲剧结尾的。”她似乎还在在意里卡尔多说的，拥有长生花的那位巫女与她的精灵一定会在一起这件事。
里卡尔多沉默了，他起身，消失在门外。
莉迪亚手中拿着闪着血色光芒的瓶子站在镜子前，这是暗精灵兄妹的心愿。
阿达西希望在自己死后断开与阿妲莎的链接，身体变成精灵母树，让阿妲莎安心，带领着暗精灵走向繁荣。
阿妲莎希望与阿达西断开链接，让阿达西重拾健康与力量，不让自己成为对方的负担，身体回归泥土，孵育下一颗精灵母树。
两人都希望对方好好的活下去，但是最后却是相拥死去，灵魂困于精灵母树中，永远不能轮回，这边是所谓的‘代价’。
“这就是所谓的‘以我之躯，献你荣耀’么。”她呢喃着，将瓶子扔到镜子中。
装在瓶子中的红光随着瓶子的碎裂融进了精灵母树中，两道珍珠白的影子从树中飘了出来，顺着命运的指引重新进入轮回。画面暗下来，轮回镜重新被蒙上了白布放入仓库中。
“这就是结局，最好的结局。”她眯起眼，看着时之村自然转动的齿轮自言自语般的呢喃“嗨呀，还是心软了啊~”
暗淡下来的镜子中，暗精灵母树伫立在战场中央，新生的暗精灵将重新掌管魔女之森的后花园，一代又一代，他们的生命之火将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