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所见非真

“我跟莉亚目前的计划也就到这了。”安弥说完拿起权杖起身准备离开，“如果你准备和莉亚谈谈的话可以直接来光明教会中心，夜晚十二点之后来就行，那时候巡逻的都是我的亲信，你们不是有那个东西么？”
安弥推开门离开了，莉迪亚和里卡尔多对视了一眼。
安弥口中的那个东西，是当时摧毁魔物贩卖团伙的时候拿到的传送卷轴，这个卷轴被莉迪亚收了起来。
“把安弥没有背叛莉亚的消息先告诉珊妮和莎塔娜她们一声吧。”莉迪亚挠了挠头，原来眼见得不一定都是真实。
她放飞了‘信鸽’，看着这个炼金产品消失在远处叹了口气，“先等着她们回复吧，如果她们想过来的话估计就会直接过来了。”
“不要想太多了，你先睡吧。”里卡尔多顺了顺她的长发。
莉迪亚点了点头，依言去睡觉了。
大概是因为与安弥交谈的原因莉迪亚再一次进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有人说孩童从出生起就已经有记忆了，但是这些记忆藏在脑海深处，所以我们找不到它们，但它们是存在的。
莉迪亚第一次同意了这个观点，因为她在梦境中竟然看到了自己刚出生时候的模样。
刚出生的婴儿皱皱巴巴的，全身上下红彤彤的特别丑。
她的母亲躺在病床上因为刚生产完，她显得十分虚弱。
“他还没来么？”女人问道。
“没有。”
“这样啊。”
从怀孕到孩子出生，陪在女人身旁的只有女人的父母，再怎么坚强的女人也会有抑郁的情绪。
当女人再一次想用水果刀割腕的时候她的父母终于意识到女人得了产后抑郁。
“妈妈。”莉迪亚站在失声痛哭的女人面前，她难过的握住她的手，但是她现在是虚拟的存在，在梦境中她根本无法握住女人的手，她只能无助的看着坚强的女人崩溃到大声哭喊。
她的母亲是战地记者，父亲是缉毒警察，这种令人骄傲的家庭背后是让人无法言说的苦楚。
在她满月的时候，他的父亲终于到了，看着怀中的宝宝，男人叹息道：“为什么不是男孩呢。”
女人的父亲站在男人背后，气的用拐杖打他，“你走，你走，你在我乖女生产的时候没有过来，现在过来还干什么？你给我离开这里！你个混账！”
被老人强行打出去后，在深夜男人又回来了。
“你来了啊。”女人看着怀中的女宝宝，“我知道你的职业的缘故所以她不可能跟你姓了，她……她也不能有父亲了。”
“爸给她起了什么名字？”男人看着睡得正香吐起泡泡的女婴问道。
“曲漪沐。”
“漪沐，曲漪沐……”他念叨了几遍，“真是个好名字。”他俯下身亲了女婴好几口，“是女孩也好，是女孩也好，以后不要像爸爸一样做缉毒警察了。”
“幼宁真是辛苦你了。”他怜爱的亲吻妻子，却没有看到妻子眼底的阴霾。
满月宴过后，女人身体刚好就从医院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只留下一个女婴还有一大笔抚养费。
两个老人开始将女孩拉扯大。
莉迪亚看着她一点点被两个老人拉扯大，然后看着因为记忆中没有父母的身影而被嘲笑欺负的小姑娘，看着她从懦弱受欺负到知道反击，没有人知道那个小小的身体中隐藏着多少痛苦。
“你恨他们么？”里卡尔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莉迪亚的情绪牵扯着进入了这一次的记忆，莉迪亚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他们没有做错。
父亲作为缉毒警察为了家人的安全不可以暴露身份，所以她不可以拥有父亲；母亲身为战地记者从怀孕到生产都是自己一个人，之后患上了抑郁症也努力的克制自己，到最后逃离了让她痛苦的源泉也不是她的错；因为误解父亲的话而告诫自己只因为她不是男孩而被抛弃的姥爷也没错；教导她为人善良，不要与人争执要保持善良的姥姥也没错。
这一切只是恰巧罢了，但是小的时候的痛苦是真的，受到的欺负也是真的，变成这种性格也是被童年所影响迫不得已垒成的防护罩。
如果可以，谁都不想这样。
曲漪沐她也想要正常的家庭，想要妈妈和爸爸，想不被人嘲笑，但是长大的她也明白她为她的双亲骄傲的同时，她也要经历别人不会经历的痛苦。
“你也是很努力了呢，真了不起。”里卡尔多将她搂进怀里，接下来的回忆是莉迪亚被确认了病情，一点点消瘦下去。
莉迪亚看到母亲崩溃的大哭，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当时她自以为的镇定其实早就被惶惶不安的眼神戳穿了，她眼中的光芒从一次次的治疗中消失，她越来越沉默。
“那段时间你很痛么？”里卡尔多问道。
莉迪亚看着呆呆的望着山茶花的自己，看着她瘦到凸起的骨头说道：“痛啊，怎么会不痛呢？”
但是曲漪沐是很听话很懂事的小姑娘，她看着眼底青黑的母亲，看着愈发苍老的姥姥和姥爷只能强打起精神来说自己一点也不痛。
从小她就没有喊痛的权利，因为从小她的父母就不在身边，所以即使长大了她的母亲就在身边她也会将感情压入心底，她跟她的母亲分别的太久了，不确定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她们无法亲密无间。
她知道母亲的痛苦，她的内疚、她的自责，但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或许在曲漪沐内心深处她是恨着他们的。
可是这又是谁的错呢？
接下来的一幕是确诊病情，下一幕是记忆模糊的死亡。
病床上的女生瘦的脱了像，就像是一具会呼吸的骷髅，她看着头一次见面的颓废的中年男子，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冲着男子微笑，“你是...我的爸爸对么？”
“对，沐沐，是爸爸来了。”
“真好啊，我也是有爸爸的人。”曲漪沐笑了，她看着为了照顾自己瘦了十几斤，放弃了自己追求的记者事业的母亲，又看着不顾自己安危非要看自己一眼的父亲终于笑了起来。
“妈妈，不要自责，我爱你。”她俯下身子亲了亲她的脸颊，又强撑着亲了亲男人的脸颊，“我也爱你爸爸，以后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妈妈担心。”
“很高兴能成为你们的孩子。”她冲他们微笑，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弱，身旁的心电图发出了刺耳的嗡鸣，她终是失去了意识。
“沐沐！沐沐你别吓妈妈！沐沐！”
莉迪亚站在旁边看着崩溃大哭的女人，看着拽着医生说着救救她的红着眼睛父亲，突然想起来死前或许她是报着最后小小的恶作剧的心态才对他们这么说的。
毕竟她不想让她的父母忘记她，即使是愧疚她也想要让他们记住自己。
即使是乖孩子也有自己的坏心眼呢。
“看了很久了，我们出去吧，难道对你来说回顾自己的一生很有趣么？”里卡尔多捂住莉迪亚的眼睛诱哄道：“我们回去吧？到时候我可以变回黑狼你再趴在我身上睡一觉？”
“好啊。”
她答应了。
莉迪亚转过头看着闹哄哄的人群，里卡尔多早就率先离开了梦境。
所有的不幸与痛苦都在冥冥中标好了价钱，所以她现在过得非常、非常的幸福。
“再见了，曲漪沐。”
黑暗中春巫的身影消失不见，一个小小的声音回答道：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