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为你作曲

蓝景明没有为手上的细链而感到有多差异，反而为回到熟悉的环境多了几分心安，他把头埋进被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探出头来开始找手机。
他习惯地往平时放手机的地方看去，手机果然在那，打开来看，才知道自己已经躺了三天了，这几天苏沫给自己打了几十通电话。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房子里格外安静。
天气终于放晴了，暖融融的阳光笼罩着大地，一扫几天前的寒郁，即便是太阳落山的时候，也觉得十分明媚。
蓝景明看着窗外还不算太明艳的春装，想陆景深。
微博推送的消息全部是有关于陆景深的，所以他每天醒来总是习惯打开微博推送的消息，忽略了那几十条微信消息和未接电话。
#陆景深退圈#
#启时易主#
#陆景深上位#
刚开始的热搜还很正常，后面怎么难听怎么来。
蓝景明觉得背后发凉，他把公司给陆景深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自己会亲手把他推到风口浪尖，只一心想着把该给他的都给他，自己走的时候……
自己走的时候？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的决定是在默认陆景深一定会幸福的前提下，一心觉得他一定会幸福，自己一定会从这个世界消失，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就像现在，把一个商业帝国给他，他就会幸福吗？显然不是，反而是他会去面对新的困难，而且金钱于他根本就不是幸福。
说道陆景深会面对的困难，自己一直以来的处理方式都是想着怎样去帮助他逃避这些困难，而不是陪着他坦然地面对这些困难。
蓝景明突然间觉得自己极其自私，似乎在困难面前都按照自己的意愿，按照自己觉得合理可行的方式让他避开困难，雪山受伤如此、抑郁症如此、每一次书中一有情况都是这样。
自己害怕他去经历，所以在预知这些事情的时候想方设法地去帮他逃避，这不就是把他当纸片人来对待吗？为什么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然后两个人一起面对呢？横竖事情都会发生，拖着他避开，还不如陪着他去面对。
自己对他的感情明明足够让自己陪他经历每一次……
可是即便是这样，这次的事情，无论怎么说，他都不能选择和陆景深在一起啊……
蓝景明自己陷入一个思维的死胡同里，沉沉地想了很久，突然抬起手抖了抖自己手上的细铁链，锁敲击细链的声音响了起来。
以这样的方式留在他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他想，自己什么都可以做。
楼下传来的响动，把蓝景明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猛地偏头看向门口，听着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还没来得及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的脚步声，就被率先出现在门口的人吸引了视线。
陆景深率先走了进来，穿了一身正装，不知道是不是蓝景明的错觉，他从陆景深眼里看出一丝掺杂着无奈的倦色。
随后陆景深在门口站立，转身招呼身后的人往里走，身后的几个人合力抬进来一架深黑色的钢琴，陆景深引着他们把钢琴抬进来在沙发旁放好，整个卧室并没有因为多了一架钢琴而显得拥挤，反而十分合适。
他正想着陆景深为什么会突然弄一架钢琴回来的时候，突然被陆景深手腕上漏出来的一点白色吸引了视线，他愣了一下，立刻翻身下床，顺便把插在手上的针拔了下来，不顾房间里还有其他人，拖着长长的铁链，光着脚就走到了陆景深身边。
“你受伤了？”
走近之后，他看清楚了陆景深腕骨处贴着一层白色的膜布，似乎是带防水层的药膏。
什么伤口需要这样防范？
陆景深盯着他赤着的脚看了一眼，视线向上扫到了他流出血的针口。
蓝景明一心注意着他手腕上的白色药贴，没注意到陆景深打量的眼神，下意识想要去握住他的手臂仔细查看，指尖碰上去却又停了下来，担心自己碰疼对方的伤。
他悬在半空中的手正要抽回，下一秒，就被陆景深握住了，熟悉的体温驱散了傍晚的凉意，他抬眼看像陆景深。
陆景深反手牵住他的手，掏出胸前的手帕，帮他擦掉手上的血渍，又在针口处轻轻摁了一会儿。
钢琴放好之后有个领头的人过来跟陆景深道别，陆景深礼貌回应，人走后之后，陆景深把蓝景明抱到床上，在他旁边坐下，牵起他的手说：“没有受伤，这是戒烟贴。”
蓝景明似乎是没想起来分手的事，被陆景深握着手觉得十分自然，便没有僵住也没有抽回来。
“戒烟贴?”
陆景深没有回应，帮他温热了指尖，从胸前拉出一条银色的链子，链子的尽头挂着一把钥匙，陆景深取下钥匙，打开了困住蓝景明的细链上的锁。
铁链滑落下来，露出一圈浅红色的勒住，陆景深顺着痕迹抚摸了一圈，轻声道：“对不起。”
又帮他整理好衣领，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起身要走，蓝景明伸手握住了他。
“我可以这样留在你身边，不以男朋友的身份……嗯，你去启时上班了吗？陈铭不在，我可以做你的助手，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那种。”
他扭捏着说完，耳尖有些发红，刚刚还觉得冷，现在却热了起来。
陆景深只是抽出手来，拍了拍的他手背，淡淡地说：“我去做饭，好了叫你。”
蓝景明有些意外，抿了抿嘴唇，轻轻笑了一下。
不到一个小时，晚餐的香味袅袅飘散在房子的每个角落，美妙的气味让这个空荡了几天的家再度被温馨填满。
蓝景明穿好衣服下来的时候，陆景深正把一盅乳白色的鱼汤端到餐桌上，他刚刚把外套脱了，只剩一件白色的衬衫，衬衫和皮带勾勒出了他的宽肩窄腰，即使看过无数次，还看过没什么都没穿的样子，蓝景明也觉得移不开眼。
陆景深回头，看见了他。
他淡淡道：“洗手吃饭了。”
蓝景明过去把手洗干净，吸了吸鼻子，把这股家的味道深深地吸进鼻腔中，然后走向橱柜，拿出两幅碗筷过去摆好，照常坐到了餐桌前。
“这鱼汤得熬好久吧？”
“嗯，一直矮熬着，等你醒了就可以喝。”
他抬头看了看陆景深，餐厅温和的灯光洒下来，将他清朗俊秀的面容衬地十分柔软，要是以前，蓝景明肯定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说声老公最棒，然后窝在他怀里等着他亲自己。
他现在也很想，可是，算了。
他只面带笑容地说了句：“谢谢。”
陆景深坐过去，盛了一碗鱼汤放到他面前，然后自己随便夹了点菜放到嘴里，一顿饭陆景深都没什么胃口，看着蓝景明吃，他也夹起他夹过的菜放在嘴里，跟着他吃了一点。
饭后，蓝景明主动起身洗碗，却被陆景深拦下了：“回房间吧，我有礼物要给你。”
“嗯？是那个钢琴吗？”
“走吧。”陆景深没有否认也没有说是，跟着他往房间去，一路上都保持着安全距离。
要是放在以前的话，回房间的这条路，很少是蓝景明自己走着上去的。
“什么礼物？”
陆景深把他带到沙发上坐下，自己走到钢琴前，调了音，然后缓缓在钢琴椅上坐了下来，蓝景明的视线停留在陆景深身上，一秒也不再转移。
明亮的灯光从陆景深的头顶倾泻下来，为他整个人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开始在黑白键上跳跃，灵活自如，流畅美妙的音符一串连成乐章，听起来是一首含满深情的歌。
为初春的夜添彩，不，是为他一个人……
只为他一个人……
曲终，蓝景明差点就过去抱住他，可是……
“这是我之前为你做的曲，本来填词了，觉得不怎么适合，就只弹了曲。”
不知怎么，蓝景明觉得他的声音中夹带着难以言表的凄凉，他连连点头：“我很喜欢。”
“嗯。”陆景深起身，把琴盖放下来，嗓音清冷，像是在极力克制：“你走吧。”
“你说什么？”蓝景明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你走吧，我打电话让你的女朋友过来了，现在应该快到门口。”
蓝景明听见窗外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脸色陡然变得灰黄，死了似的，心却跳动地剧烈，像是马上就要裂成两半。
“陆景深？你？”
“我们以后可以做朋友，你的东西日后慢慢来拿，你不要也可以。”
“可……”
“启时既然给了我，我会好好管理，你放心吧。”
眼前的陆景深突然之间变得木人石心，与先前判若两人，蓝景明颤抖着双唇，情绪堆积地太多，喉咙像是被卡住了说不出话来，似乎是过了许久，他才抖着声音开口：“为什么？”
骤然，陆景深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拿起钢琴上的陶瓷摆件扔出窗外，陶瓷落地的碎裂声，令门外的苏沫十分满意，陆景深怒不可遏地吼道：“因为我有想去的地方，有想看的风景！不是成天对着你！”
眼泪不争气地从双颊流下来，蓝景明几乎哭得快要失了声，情绪缠绕在胸口，只剩下本能，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可是……可是、我们，我想知道这首歌的名字，还有……还有你的填词。”
“老……公、老公，我、……你在骗我对不对？”
“我们……”
那声老公让陆景深愣了一秒，这两个字他根本没办法抗拒，于是狠狠地咬上自己的嘴唇，鲜血流出来才制止了他冲过去把人抱住的冲动，他再一次违心怒吼，把一个演员的专业素养发挥到了极致。
“蓝景明！是你要分手的！”
“我能爬到现在的位置也不容易，既然分手了，就给我留条活路……”
蓝景明猛地惊醒！是呀！分手！不分手他就会死！
蓝景明静默了一秒，努力咬住舌头平复情绪，一股鲜血从嘴角流出来，陆景深的情绪瞬间瓦解，顾不得楼下的人，正要冲过去。
可是蓝景明自己站了起来，抖着身体，吃力地站稳，他的眼神空洞得像瓦片碎裂，像星星飞散，他与陆景深擦肩，走了出去。
咔嗒一声轻响，门被关上了……
陆景深跪倒在钢琴旁边，捂住胸口，剧烈地呕吐。
我有想去的地方，但只是和你；我所有想看的风景，都是你……
蓝景明来到院子，忽略了闪烁的车灯。
只觉得夜色如墨，在人脑海里肆意涂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