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屠刀如何放下

檀郎。檀郎。
这个称呼在穆青春心底绕了一绕，无视底下的淫声浪语，那一身状元袍服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了。
冒牌货不仅与皇帝有牵扯更与宫妃之间藕断丝连，后宫秽乱皇帝肯定是不知道的，那三公主又知不知晓这件事呢？
两天后的大婚，穆青春忽然又有了更阴暗的想法。
本想当众挑了冒牌货的身份让老皇帝哑巴吃黄连，借势废了三公主的婚约然后请个封地和夫人和和美美过日子去，现在这个意外发现似乎给他了更多的操作空间。
覆上瓦片，穆青春又来到了三公主的房屋，窗户内一片漆黑显然是熟睡了，守夜的宫女在台阶上打着盹。
他带着一身寒意回到了偏殿。
柳卿霄睡的黏糊，穆青春站了半个时辰散掉了身上的寒气才滑进被窝但久久不能入睡，怀里的人又往里拱了拱。
穿着在没入宫前没见过的华贵布料，小脸睡的粉红，但眉宇之间不见一丝女气。
柳卿霄总是温柔的不吭声，默默跟在他身后，贤淑有礼，但从地牢中出来也许是感受到了穆青春的变化，时时刻刻黏着他，给足了他安全感，把他的心一点一点用依赖填满。
今夜探查心思运转起来，才恍然想起夫人现在是皇子，是尊贵的瑞王爷，是皇帝名义上的孩子。
而皇帝是导致他灵魂肉体乃至精神被摧毁的直接推手。
他还没问过夫人的态度。
穆青春搂着如今看来并不算柔软的身躯，缓缓闭上了双眼，嘴角绷得很紧。
又想起原本的剧情，状元郎登科及第被瑞王爷长孙寒云掺本，狱中杀之……
折返家中只人骨一具……
父子舔犊情深……
相公和以前判若两人。
这是穆青春回来的第一个晚上柳卿霄就清楚意识到的事，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身穿长袍的自己忽然对自己感到不满意。
是不是没有穿衣裙时候好看了。
穆青春从身后抱紧他，把人圈在怀里，舒服的叹息一声。
“夫人在看什么？”
柳卿霄拽拽衣角，“是不是没有以前穿裙子时候好看了？”
“怎么会呢，现在就很好了。”
事实上面板上的迷你夫人从出现开始就一直穿着衣袍，在狱中更是早已看习惯了，反而觉得比有胸的夫人更顺眼。
“对了…夫人消失的，其实是假胸吧？突然消失是因为你不想戴了吧？当初还骗我。”
柳卿霄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说：“嗯，我给扔了。”打掉不老实摸到胸部的手，紧忙转移话题。
“你昨夜看什么去了？”
他尾音带了点颤，被横抱起放到了床上，看着相公带了认真的神情身子忍不住坐正。
穆青春跟他说起了昨晚上看到的事，“昨夜去藏书阁看看发现已经很久没有人去过那里了。”
柳卿霄也感到不对劲，但并未做声继续听他说。
“后来转去三公主那边本想看看人在不在她房中，却看到…那个冒牌货在和三公主的继母私通。”
“继母？”柳卿霄思索起来，隐约记得知乐跟他说过，三公主是被过继到柳书雪膝下的。
柳书雪也在这次事件中？
“嗯，然后我又去三公主院落看了一眼，应该在睡觉。”
“长孙有仪不知道这件事……”
柳卿霄的语气游移不定，带着疑惑，穆青春也不敢肯定，只说了一句，“也许吧。”他叹了一口气，“我想问问你对皇帝的态度，是怎么样的…毕竟是你的父亲。”
这个问题问住了柳卿霄，他从来没思考过，从进宫来就一心扑在穆青春身上，每时每刻的回忆都给了相公，所有的一切都要为相公让路，根本没想过他跟皇帝的血缘关系。
柳卿霄罕见的沉默下来。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过多的情分在两人中间，因为从进宫到现在他一直都在被动状态，而皇帝的举动更像是单方面弥补。
“相公想怎么做呢？”
穆青春手指细细描绘夫人的眉眼，涅槃后的暗火一直压在心底不得释放，不时就要燃起仇恨，又被夫人一直注视他的目光扑灭。
内心反复纠结，思想反复横跳。
想报仇！
把冒牌货拉下马！退掉三公主的婚约！重重打老皇帝的脸！最好是……
把所有害他的人都报复一遍！
心中欲火越烧越旺，看着夫人澄澈的目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这些人都或多或少跟夫人有关系。
不知不觉把人又抱到了怀中，失控的力量很大，勒的柳卿霄肋骨很疼。
他又何尝不明白呢，穆青春内心的煎熬，压抑着的仇恨，好像也割了他一刀一刀。
但总有一个人要保持清醒。
于是他托起穆青春的头颅，“杀了状元能出气，退掉三公主的婚约能还你世间清白，可是他们都不是直接推手。你能杀了皇帝吗？报复了，他会放过我们吗……”
前方迷雾重重，敌手太过强大。
重重掣肘。
忽然打醒了穆青春的复仇梦。
如果不想和夫人之间有裂痕，最好放下仇恨。
是为自己，也是为这方世界平衡，为不知是真是假的黎民百姓，亦是为夫人对皇帝的生育之恩的偿还。
“我们走吧……就我们俩……”
柳卿霄颤抖的说出这句话，“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我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穆青春忽然惊醒，6542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自己简直是放养状态，差点以为自己就是这方世界的人。
夫人是他的攻略对象，攻略之后呢……
“6542？”
系统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主动回答：“攻略之后，您可以安度晚年之后自然死亡离去。”
冰冷的电子音忽然放缓，“友情提醒…攻略目标的攻略度，还差10分……”
而他的被攻略度…已经满了……
身上如被浇了一桶冷水，比狱卒一瓢一瓢浇在他身上盐水还要刺人。
看着抱紧自己诉说衷肠与无奈的夫人，穆青春意识到，也许最后的十分就在他现下的抉择。
知道自己可以自然死亡后离开，他忽然镇定下来。
是要复仇，还是要夫人不带隔阂一生一世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