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月与星辰大海

其实重生后这些年，单旸对一点还是有所察觉的。就是重生以后，梦变得有些蹊跷了。
重生后的梦境仿佛是连接前世的通道，不再遵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原则，而是在关键节点的事件结束以后，在梦境中播放前世这个事件原本的过程。她不知道方素尧的梦是不是这个理，反正她的是。
包括儿时的霸凌，张俞唯的出现，还有和单辉垠成为同学等等……她原谅了也许前世是迫于无奈的父亲，看透了单辉垠前世的心机，也时常能在梦里对前世的方素尧孤独落寞的背影感同身受。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事后再怎么做梦都只是马后炮而已，除了帮她拼凑事件的全貌，也并没有太多其他的作用。
在表白事件后的不久，她还梦到过方素尧前世高中时在学校的日常。高一的时候方素尧个子还没完全长起来，在同龄人中算比较矮的，而且还很瘦。偶尔会有两个关系好像跟他还不错的男生走在他身边，虽然那两人一看就是直男，有时候说话也不怎么过脑子。
方素尧性格的纤细和当时身高的缘故，在其中经常显得像个女生。平时总能注意到一般男生注意不到的一些小细节，像是谁的衣领翻进去了一点，鞋被踩脏了，谁写作业时把卷子或本子的角折了。
好像他除了与人社交本身，对其他细枝末节的小事都更加感兴趣。有时候他被那两个朋友惹恼了，即使他们不能理解是因为什么得罪了方素尧，也往往都是他们俩来哄他。两人都经常说，也就是看方素尧那副柔弱的样子下不了手，换别人他们早就直接开打了，没那么多废话可说。
到后来还老开玩笑，说如果方素尧下辈子投胎做了女生，他们一定争相抢着娶回家。此言自然是遭到方素尧一阵白眼，直接骂他们不要脸，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还敢打他下辈子的主意。
看到这里单旸连连点头，“就是，下辈子就他算是女生也是我的人。”
她只能看到这些，却不知道前世的方素尧虽也和其他人一样，生命中不断在出现不同的人，并与他建立某种联系。但那时的他本就在人际关系中颇为被动，并不懂得如何去维系这种联系，到头来即便当初相处时关系再好，这些人最终也全都成为了过客，包括这两个也是。
到了大学，方素尧身边的人再次全都如同他每逢升学时那样来了个大换血。让他感觉，自己生命中虽有这么多人来来往往，却全都像手中握不住的沙，他能做的只有学会放下。
而单旸重生后出现在方素尧的生命中，恰好也算是成为了方素尧与身边的人之间的纽带。是她的存在和始终如一，给了方素尧底气和信念，也牢牢地将被动的他与他们身边的其他人稳固地维系在了一起。
这一维系，就是十多年。
被人扶着走了这么久，聪明如方素尧，其实早就会自己走了，只是他也不再舍得放开这个人的手。
不论今后还有多少个十年，他都想和单旸一起走下去。
高三这一年虽是忙于为高考复习和辅导单旸的功课，方素尧的心中也早已有了决意。
Y市没有好的大学，所以他们肯定是都要考到别的城市去的，离Y市最近的也是同省的邻市N市的L大。也就意味着他们中间会分开一年，而且这一年，单旸也将面临他现在所面临的复习压力，可能无暇顾及别的。
所以在离开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
单旸的生日，在距离高考38天的4月29日。
虽然总是很热衷于给方素尧过生日，她自己过生日却可谓是非常不积极。每年都兴致缺缺，好像很不想知道自己多少岁了一样。
但是相反的，方素尧对她过生日就相当积极了，毕竟他可是每年都在等她长一岁啊！
到了这天，方素尧特地提前把作业在学校用课余时间全部写完，一放学就加入每天放学跑得最快的那波人，拉着等在外面摇头晃脑背文言文背得正投入的单旸，以比平时快两三倍的脚程甩了后面的周琅就往家里走。
许旸茹和单一川早就买好蛋糕到家，等候他们回来。
一进门，许旸茹就把寿星的彩色圆锥帽扣在单旸头上，“宝贝，祝你生日快乐！”
单一川在后面附和着拍巴掌，也是很开心的样子。
“哎~呀，我作业还没写完呢，不想过生日。”在这边过的11年加上前世的实际年龄，她已经29+11岁了。应该没有哪个女人过这种数字的生日能开心得起来吧。
“那也要吃饭的嘛，还有你最喜欢的慕斯蛋糕。”许旸茹边说边帮他们把拖鞋从鞋柜里拿出来。
听到蛋糕，单旸这才勉为其难地换了鞋走到餐桌前坐下。
单一川看她垮着脸，为了哄女儿高兴，就把准备的礼物提前拿了出来，“宝贝，看爸爸给你买了什么？当当当当，最新款的电子词典！以后用这个，就不用总是翻书查单词啦。”
“看爸爸多了解你，正适合你这个小懒包。”许旸茹给丈夫捧哏，还不忘伸手捏了捏小懒包的鼻子。
方素尧看她的这个表情，又想起来她刚刚在路上嘴里也不忘念叨着背的《离骚》课文，但却一直卡壳的那个地方，于是轻声提醒，“‘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单旸瞬间如醍醐灌顶，“对对对，就差这句！最后是‘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哇，我这段背完啦！！”说罢还自己给自己鼓起掌来。
她的父母面面相觑，随后都笑了起来。
自从方素尧住过来，女儿不但跟着他十分刻苦学习，两人在学习上的默契也是他们做家长的没法打扰的氛围。不过眼下女儿心情好了，就开始吹蜡烛切蛋糕吧。
吃完饭，父母收拾洗碗，让他们回屋写作业。单旸拿着父母送的礼物，和方素尧一起回了她房间。储物室没有桌子，只有她房里有个大书桌，好在也够两人挤在一起写作业。
拆开了妈妈送的礼物的包装纸，封皮上赫然写着：交换日记。
刚才妈妈明明说给她买的是个日记本。估计妈妈在买的时候也稀里糊涂没搞懂有什么区别，见封面配的图片好看，就直接让人包起来了。
日记这种东西本来就很难有人能坚持记。况且交换日记互动性那么强，找个人一起写的话，怕不是写几天就要凉。
方素尧却走了过来，从她手里拿过本子，“不如把这个送给我？”
“素尧哥哥，哪有你这样的。过生日不送礼物就算了，还反过来找寿星讨礼物啊？”单旸撅嘴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谁说我不送礼物了？”
单旸还正奇怪，高三这么忙，她天天都又在他旁边看着，也没见他哪有时间准备礼物啊。
她此时坐在椅子上，对面的人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因为很瘦，这样一蹲显得他只有小小的一团。这不免让她想到了初遇时的方素尧，就是这么一小团，为了背她而蹲下去时就更小了。
方素尧握了她的手，抬起头用诚挚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早恋的话，我送你一个男朋友，怎么样？”
对啊，两个人成天腻腻乎乎的，都快忘了最重要的事，他们还没确定关系啊！
见她发着愣，方素尧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安起来，自己这么说应该没问题吧？好像他的话也没跟她绕什么弯子啊……
单旸只是当下又脑子一跳，想到了前世网恋时两人确定关系的那天，方素尧也说过类似的话。
今天的“谁说我不送礼物了”+“送你一个男朋友”=那天的“谁说我不是你男朋友了？”
哈哈哈，果然方素尧就是方素尧。
思想没飘忽多久，她回神看到方素尧仿佛有些受伤的眼神，赶紧冲他伸出双手讨着，“我不介意，我不介意！那你快交出来！”
至此，方素尧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把那本交换日记拍回她手上，“我考完陪你写这个。”
身后的房门还虚掩着，不知道单家父母会不会突然进来。可单旸才不管那么多，俯下身抱过他的脑袋就猛地一顿蹭。要不是他蹲得稳，估计没一会儿就要给她蹭得在地上滚到一边去了。
他们的关系变化似乎总是没有什么特定的节点，往往都是日积月累、不知不觉，时间在彼此生命中刻了痕，感情在潜移默化中扎了根。所以成了男女朋友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在家的亲密行为照样得躲着父母，两人的学习上还得继续努力。
开心又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的。
一眨眼，方素尧就高考结束了。考完他也就回了自己家。
除了过年期间，他这将近一年来几乎都在单旸家里。也是，当初说的就是为了方便他好好备考才住过来的，现在都考完了，是该回去了。
一个原本整天在旁边晃悠的人突然连续几天见不到人，单旸心里空落落的，学习偶尔都会走神。经常想到之前哪道类似的几何题是方素尧给她讲过的，之前背哪篇课文方素尧提醒过她哪一句，之前看到某个化学公式他们都觉得那些字母数字的组合串起来看上去很可爱。
真是哪哪儿都有方素尧。
难道说，这就是思念吗……
分离的第一个周末，由于高三已经毕业走人了，作为预备高三的高二年级迎来了第一次周末补课。
连续上了六天半的课，单旸此前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高强度的集中课程，过去最多也是放长假前调休的时候多上一天。现在多上了一天半，而且后面还只有半天可以休息，作业也没比平时少。
虽说她已经提前体验过高三的作息，但那会儿她等方素尧的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个人在教室里看书做题，想放空时也没有人管她，算是比较轻松的。可现在真轮到她和全班同学一起坐在教室里上课，老师在讲台上时而鼓舞动员，时而点人回答问题，她一直需要集中精力，真的是累。
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刚进小区大门，就被一只手轻轻拽了过去。
抬眼只见方素尧低着头，用额头抵着她的，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怎么蔫成这样了，想我啦？”
“素尧哥哥！”单旸一下子眼睛里就有了光，一把抱住他的腰，“想！超级想！”
方素尧也回抱住她，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背，“你爸妈都在家里，先在这儿抱一会儿。”
等到单旸吸够了方素尧身上熟悉的味道，才稍稍松了他。
过了没一会儿就感觉到方素尧放下一只手，在口袋里掏了什么出来，递到她面前。
她伸手接过，是一个只有她巴掌一半大的长方形小绒盒。
“补给你的礼物，生日那天欠上的。之前一直忙着复习准备高考，没有时间做。考完一有时间，就赶紧把它做好带过来了。”
“是你自己做的吗？”明明自己之前也是送的自己做的东西，单旸能收到同样的回礼还是觉得很惊喜，随后又觉得不太对，“可是，你已经送过我生日礼物了呀，怎么还有？”她没想明白，歪着头指了指生日礼物本人。
“所以，这不是生日礼物。”“生日礼物”本人说道。
“那是什么？”单旸打开盒子，想一看究竟。
只见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枚胸针。
胸针通体素银，以曲线勾勒出的海浪为底，上层悬着一轮拇指大小的银质弯月。其弯钩内，是一颗正中心嵌着钻的四芒星。
整个胸针在正午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是定情信物。”方素尧笑得有点害羞，“我想了一下，它应该叫，‘月与星辰大海’。”
天呐，方素尧真的亲手把星星月亮摘给她了！
话说在考完后，方素尧就联系了方素琪，让她还钱。
方素琪此时刚发工资，正是阔绰，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还为方素尧提供了不少必要的帮助，比如找了她毕业后继承了家里珠宝店的大学室友，让方素尧过去挑选了原材料，当了几天珠宝加工的学徒，自己动手完成了要给单旸的礼物。
还好，他觉得好像也没有多难学。
在选择礼物类型的时候，他想过戒指，项链那些，但都考虑到单旸高三也不方便戴那些。胸针的话，在不想拉上校服拉链的时候还能卡在中间，既美观又实用。
“你该不会是随便学了一下，就自己能做了吧？”看他一脸不太好意思的模样，又想到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的方素尧好像都是这个水平，单旸依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自己做的那个陶瓷山羊和这个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品级别的胸针比起来，简直是相形见绌。
“我只是觉得这个是最适合你的礼物，也都是我答应过要摘给你的，所以一定要亲手做才行。”他说着，把胸针给她别上，再退后一步看了看她，表情好像是对这幅画面表示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