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旸这一瞬间只觉得毛骨悚然。
屋里剩下的几个人当然全都看向了她。她缩着肩膀,想跑,但腿还是完全不听使唤。
邱谚兰气势汹汹地向她走了过来。
此时方素尧却起身,挡在了她们中间。
“请问您找我太太有何贵干?”
“太太?那你知不知道你太太刚上高中的时候把我儿子魂都勾跑了,勾跑了又拒绝他,害得他从此以后就变得喜欢男人了!”邱谚兰显然是来张牙舞爪的。
单辉垠这妈真是如假包换,还是跟前世一样的强盗逻辑,什么都是她儿子好别人不好,什么都可以强行怪到别人头上。
而身为当事人、知道所有事实的方素尧,当然不可能被她的诡辩给套进去。
他双手抱臂,头微倾,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来找麻烦的女人,“您认错人了吧?我太太与我从小学开始就形影不离,敢问怎么去勾的您儿子?分身术吗?”
邱谚兰一时气结,但很快就从他的话里找到了突破口,指着他俩道,“看看,你们这班上都是些什么人啊?小学就谈恋爱了,真是一个个没家教,一看就是从小就没有爹妈管。”
“家父家母与您素昧平生,您能说这话,也不像是有家教的样子呢。”眼看邱谚兰作势要上前推搡单旸,方素尧跨出一步,完全把单旸挡住。
“我是长辈,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啊?!”邱谚兰伸出手就要拽开他,方素尧则立刻抬手扣住她的手腕。
也许是方素尧坚定地站在她这边为她说话解围给予了她力量,单旸感觉自己的脚能动了,头皮也不再发麻。
她在方素尧身后,深呼吸,然后拿出最委屈和悲伤的表情,眼泪不需要假装就从眼眶内奔涌而出。
“阿姨……对不起……呜呜呜……可是您说的事情我真的没有做过……您可以现在就打电话问老师,也可以问在场的同学,所有人都可以作证的……我是我们班保送生里的第一名,还考上了L大。我是好孩子……从来都是乖乖听爸妈的话……高中一直都在认真学习……也是因为我先生成绩比我好所以才会每天去向他请教……没有早恋……也根本没跟任何人有过什么感情纠纷……阿姨您不要误会我……我知道您也是一时情急……不是故意要发脾气的……我们可不可以讲证据……我什么都可以配合您调查……”单旸边说边耸动着肩膀抽泣着。她知道,只能来软的,而且要句句踩到点上,才有可能熄灭邱谚兰嚣张的气焰。
听到她哭,单辉垠那边的哭声都停了。
等她说完,完全没料想到这一出的邱谚兰站在那里嘴巴微张,竟是有些发愣。
如果单旸真是这么乖的孩子,是她的孩子该多好啊!
邱谚兰甚至忍不住想要上前拍拍单旸的肩膀,夸她懂事,夸她优秀,夸她不用父母操心。
但作为一个长辈,她在这里也必须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她甩开方素尧抓着她手腕的手,没好气地抛下一句,“我会去找你们黄老师核实的。”
然后去另一头拽起不情不愿的单辉垠就快步走了。
单旸透过指缝看到他们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才闭上眼松了口气。前世她就是性子太冲了,也比较强势。每次起争执都非要跟邱谚兰一较高下,这才导致后来邱谚兰对她积怨已久,痛下杀手。有时候放下身段说个软话就能解决的矛盾,其实也根本没有那么复杂。
她藏在指缝间的眼睛再度睁开,就对上了方素尧的眸子。
“你哭完啦?方太太。”
剩下的人早已随着邱谚兰和单辉垠的离去一哄而散,谁都不想在这个是非之地多留片刻。
单旸也如释重负,瘫坐在沙发上,抱着脑袋。
“你以前见过他妈妈?我看你好像很怕她。”方素尧拿出纸帮她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怕啊,哪能不怕。毕竟没有谁能比被杀死过一次的人更怕死了。
“没见过,只是百闻不如一见。”单旸放下抱脑袋的手,“当年班里的传闻还是太含蓄了。”单辉垠这个妈,因为他成绩下降都能闹到教务处好几次。单旸是想避开关于她的一切,但也避不开同学之间的八卦。
“没什么好怕的,也就只会毫无逻辑地捏造事实和拼嗓门,难登大雅之堂。”方素尧说得很对,单辉垠保不准就是遗传邱谚兰的大嗓门,一急起来说话就靠吼。
“对不起啊,素尧哥哥。今天害得你跟着一起被骂了。她那些话都是胡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啊。”单旸说着就去捉了他的手。
“我维护你是应该的。而且我从来不怕别人说我什么,你做的是对的,我就夸你。你做错了,我也会批评你。本来人就不可能绝对不犯错,更何况我完全相信你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方素尧认真地说完这些,嘴角上扬,“不过,一码归一码。我不困了,回家,我们还有笔账要算。”
夜已深,从Y市赶回N市是不太可能的了,开车也得三四个小时。于是他们选择了回单旸家里,她父母休息得早,两人蹑手蹑脚开了大门直奔她房间而去。关上门,桌上的闹钟显示已经是临近半夜12点。
终于回到了久违的熟悉场景。这里承载了两人许多的第一次。
两人一起伏案写过作业的书桌,桌面上被整理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两人一起滚过的床上,依稀可见完好地铺着可爱的床单配了成套的被子枕头,上面盖了一层半透明的防尘罩;房间内两人一起闻过的空气,也是如此地熟悉和令人安心。
见方素尧拉开书桌旁的椅子,坐了下去。单旸正想去坐她自己的椅子,就被方素尧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了。
“素尧哥哥~”她反身就一手挽住方素尧的脖子,另一手搭在他肩膀上。
方素尧稍稍歪头,玩味地看着她,道,“叫错了。我不是你先生吗?”
“哦,方先生。”她立刻装糊涂地接上。
“方太太,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正了这个名分?”又来了!
“我不是说……”单旸的话没说完就被截胡了。
“‘快了快了’。”方素尧学着她在饭桌上说话时的语气。
“……过……”她剩下的一个字因为没反应及时,拖得很长。
“‘马上就结’。”接着又学了一句。
见她闭了嘴没再吱声,方素尧又问,“那换个问题。你同学问你什么时候和我结婚,你倒是伶牙俐齿的特别会说,为什么我一问,你就总是磕磕巴巴的呢?”
“那些同学我连名字都记不住,当年满脑子不是学习就是你呀。”单旸突然搂紧了他的脖子,“两年,就剩两年了。素尧哥哥,你再坚持一下嘛!”
方素尧叹了口气,下巴顺势搁在她肩膀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喃喃道,“可是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单旸身子一僵,如坠冰窟。
但下一刻,她耳边的声音就变得又委屈又娇,“我爸妈嫌弃我娶不到你,已经把我的户口赶出原籍了,我现在户口本上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好可怜哦。”
“……”
“周琅他们天天在群里拿只有我还没结婚这点欺负我,你也不帮我出头,我好伤心哦。”
“……”
“孟老师说,他头发白了一半都还没等到我们的好消息,感觉好对不起他哦。”
“……”
“雷卉的孩子都能说会跑了还会叫你‘干妈’,而雷卉说我还没有名分,只能喊叔叔,你就不心疼我吗?”
救命,单旸是真的不怕痒,可方素尧这样在耳边疯狂撒娇还拿头发蹭的,她脚趾都抠着地板了。
而且他平时看上去根本没在意过这些事情啊,怎么突然一下把这么多年记的小本本全都砸到她脸上了……还玩得一手好道德绑架……
“素尧哥哥~你、你相信我嘛,我一定……”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方素尧的脸离她更近了,唇直接贴到了她耳朵上。
“你知道吗?如果一个人身体里的白细胞不相信某个细胞是他自己的,就会开始拼命排斥那个细胞。这样的排斥一旦影响扩大,会变成排斥某个脏器,甚至身体某个部分,最严重的情况人会死。而在我心里,你早就已经是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所以,我当然是永远无条件相信你的。”
单旸还想说什么,他却抓住了她想说话时就忍不住乱动的手,继续说道,“相应的,你也能这样相信我吗?相信以后不论有什么事,我都可以陪你一起面对,就像今天一样。”
“我知道很多事情你都可以自己一个人解决,以前那么多次,我也都相信你,没有过问。但我觉得两个人一起,未必只会互相牵绊、不能更好地解决问题。”
不知道什么时候,单旸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眼熟的小绒盒。
方素尧在她手心里打开了它。
是一枚八爪托的钻戒,戒身还有一些碎钻,显得十分耀眼。
时间早就过了0点,今天是她27岁的生日。
而方素尧也要完成4年前没能完成的求婚。
“等等,我们不是说好6年……”单旸慌忙想将戒指推回去给他。
“是你说的6年,我又没答应你。”方素尧理直气壮,他确实没答应过。
“可是……”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戒指,蹙起眉。
“是你说的凡事有商有量,那我们折衷一下,各退一步。”说完他就咬上了单旸的耳朵,“反正4年是我的底线,都已经多退好几步了,所以今天就是最后一天。”
单旸这下脑子都快蒙了,一时完全想不出能拒绝的借口,恨不得当场“阿巴阿巴”装成智障。这会儿的方素尧简直就像个大招全开的妖孽,谁快把他收走吧!救救她啊!
而方素尧轻而易举就将正在发懵的她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欺身上前,在吻上她之前,好心提醒,“先说好哦,今天就算是我做了小人趁你迷糊让你答应了,那也是答应了。”然后勾起她的小拇指,让她被迫拉了个勾。
“单旸,嫁给我好吗?”
见她抿着嘴不说话,方素尧随即吻了上去。
单旸紧闭双眼,牙齿都在打颤,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钻戒,钻戒的盒子早就已经滚到了地上。
方素尧温柔地诱着她松开牙关,温柔地用舌尖问候她嘴里的每一处,缓慢且轻柔。直到单旸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再次问道,“可以嫁给我吗?”
单旸喘着气,“等……”
方素尧便又吻了上去。
再松开时,单旸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迷蒙,他凑到单旸的耳边,那声音极具蛊惑,“你今天喝了酒的,是不是困了呀?答应嫁给我好不好?答应了就让你睡觉好不好?”
单旸被吻得七荤八素的,但仍有一分理智在,没有松口,“可、可是……”
吻起她来,方素尧可是饶有耐心,于是再次叼住了小嘴。
又经过了几个来回,两人唇再次分离,方素尧也喘着粗气。单旸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透出含水的眸子。
方素尧将自己呼吸强压得平稳了一些,才再次凑到她唇前,与她四目相对,用撒娇的语气开口,“嫁给我嘛,好不好?”
上有方素尧,下有小兄弟,此等逼宫,加上此时已经烟消云散的理智,单旸终于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好。”
方素尧这才心满意足地把她手里的戒指给她戴上了无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