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倒地了,俞佳那心中紧绷的弦也松了大半,人一旦放下警戒了,也就知道疼了。
于是乎,她一面用手捂着脖子呲牙咧嘴喊着“疼死我了!”,一面走向博霖,照他腿上踢了一脚,骂了一句“认贼作父,好歹不分!”
语毕,她又放出了最后一个信号弹,同时一边不开心的碎碎念:“冷墨尘,你要再不来,就见不到我了,为什么你我就不能来一场英雄救美呢?”
话刚落,冷墨尘就从天而降来到她跟前,狠狠地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焦急万分,呼吸急促,口鼻喷涌的热气洒在她的头顶:
“你快要吓死我了,我……”
这会儿他纵使有千言万语,都凝聚在心口难开。
俞佳猛然被女扮男装的冷墨尘拥进怀里,突如其来的安全感,让她不由地笑了,仰头看着他道:
“哎呦,你终于穿上女装了,还好你终于来了,瞧瞧我这脖子……”
只见她小嘴巴拉巴拉个不停,先是夸了他女装好看,然后才讲自己刚才惊心动魄的过程。
冷墨尘也不在意他人眼光了,并未换回男装,只是一边小心翼翼的给俞佳上药,一边护着她坐在马背上,等她说完了,这才叫人把博霖带到跟前问话。
秋明几人怒气冲冲地将博霖提到主子跟前,每个人都恨不得啖其血肉。
得亏俞佳特意嘱咐他们勿伤了他,要不然早就把他打个稀巴烂了。
冷墨尘睥睨的看着他,忽的往他胸口狠狠地踹了一脚,若有所思一会儿,便问他姓谁名谁,家中都有谁,最后才问到背后指使之人。
这一脚踹的博霖直接吐血不止,他这才明白眼前的这个知府大人,深藏不露,武功高强,并非传闻中那等软弱不堪。
此刻他恨呐,他恨苍天不公,只见他痛苦地咆哮道:“十年前你们的父亲害死了我全家,今日我又死在你们手里头,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话毕,他气血攻心,再加上内伤严重,接连大口大口地吐血,眼睛一黑竟昏死了过去。
俞佳叹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头有些埋怨道:“哎,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若万一他真的是幸儿的弟弟,那他又被杀父仇人蒙蔽这么多年,也怪可怜的。”
冷墨尘则说道:“不管如何,都不是他行凶做恶的理由,你也不必担心,秋明他们自会照顾他的,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此事告一段落,博霖就这样被秋明几人带回府中治疗并监视着,冷俞夫妇则重返娘娘庙。
这一次,冷墨尘充当女保镖,时刻贴身保护着俞佳。
杜夫人看到了,每每找机会相问俞佳时,都被他那冷彻寒骨的眼神给警告了回去。
这期间,俞佳也乐在其中,毕竟闺房中她三番五次要看他穿女装都不得同意,而这次竟意外的满足了她的恶趣味,抱着冷酷无情的御姐睡觉,还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白玲和翠花等人也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任凭杜夫人私下相问,那是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杜夫人渐觉无趣也不再打探了,只是叹了一口气,暗地都怪冷墨尘看得太紧,竟派个女恶煞保护着俞佳,此计不成,还有下次呢,于是就叫人给黄四郎送信。
而黄四郎今日则早早地来山中别院,只见他盛装等待着俞佳的到来,从志在必得的欢心雀跃,再到迫不及待的来回踱步,直等到天黑急不可耐时,才收到自家夫人的来信。
当他看完信中的内容时,表情狰狞地烧了信件,满腔怒火的等待着博霖,势要问他个所以然来!
因等了一夜仍不见人归,黄四郎就立刻察觉到了什么,心中思忖一番后,冷笑了几声,便做好了部署。
杜夫人今天假装挽留俞佳在多呆几天,说什么娘娘庙可灵了等之类的。
俞佳却不想在这多呆一天,这个庙处处透着奇怪,那感觉就如同到了小雷音寺似的,所以婉言谢绝了。
于是一行人辞别之后,踏上回程。
谁知刚至一处险峰时,呼呼啦啦从天而降一群强盗,扬言不仅劫财还劫色,绑了车内小娘子做压寨夫人。
俞佳闻言就笑了,娇俏地歪着脖子对冷墨尘说道:“又来了一些不知死活的,好姐姐要保护好妹妹哦。”
冷墨尘捏捏了她的鼻子说道:“都这会儿了,你还淘气,坐稳了,为夫去也。”
“去吧,去吧!”俞佳的神情没有半点害怕。
冷墨尘回头又叮咛了一句,便飞身出去,拔剑大杀四方。
对面有四五十个,冷墨尘这边加上暗卫一共十几个,通过交手就发现对面的队伍里,竟然有来自京城的暗影。
冷墨尘等人杀了半天,才将对方暗影杀完,至于那些剩下的十几个土匪早就撒丫子跑没影了。
这些跑掉的土匪连滚带爬的去给黄四郎报信,等他见了这些人,了解情况,先是安抚好他们,之后就安排好酒好菜美人伺候着,自己则把早已准备好的信,交给八皇子的心腹之一的重耳。
重耳接过信就立刻辞别了,乔装打扮一番后,快马加鞭赶往京城。
大约未时,冷俞夫妇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府中。
到了家,夫妻两人先是沐浴更衣,然后吃过饭歇息了一会儿,便叫上幸儿一同前去看望博霖。
幸儿一看到博霖立刻红了眼,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下子扑过去,跪在床边,抓着他的手,哭的肝肠寸断:
“鸿儿,我是姐姐姜云啊……”
博霖一看到幸儿那眉中一点胭脂,在看其模样与儿时重叠起来,之后再听到那一声熟悉的“鸿儿”,便眼含热泪,挣扎着起身。
寻觅十年,姐弟今日终于重逢,二人抱头痛哭,场面叫人动容。
俞佳是最见不得这种认亲场面的,自己也哭的稀里哗啦,冷墨尘好一顿劝,才堪堪劝住不哭。
姐弟两人哭了几回,互相诉说着各自的十年境遇。
从姐姐口中博霖才得知自己竟认贼作兄,那种无地自容的羞愧,叫他无法面对,使得刚刚平稳的伤势又加重了。
幸儿看在眼里,心疼又焦急的向冷俞夫妇求助。
“你不必担忧,他的伤势已无大碍,心病还须心药医。”冷墨尘说道。
博霖心有愧对,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于是把自己所知所参与的全部托盘而出。
在场的人一听,都惊出一身冷汗,一个小小的黄四郎,手中竟掌握了上百位官员的犯罪证据,所以他才敢这么猖狂。
“你可知道那些证据在哪?”冷墨尘问道。
博霖摇了摇头回答道:“具体位置并不知道,他做事极为谨慎,每当我替办完事把赃物交给他时,他都会放到一个大箱子里。
每每他都会哄骗我,并叫我在祠堂给父亲祭拜,所以我只知道交接在祠堂。”
俞佳听完咬牙切齿地说道:“好恶毒的心呐!对了,他为什么叫你来抓我?娘娘庙到底有什么名堂?”
一说到昨日之事,博霖羞愧难当,也不敢直面回答,思虑了半响,叹了口气说道:
“他为人好色,又看中你的背景,所以叫我把你……他就是想让你们夫妻不和,要挟你与他为伍,沦为他的刀子。
至于那娘娘庙就是个魔窟,地下暗道四通八达,那惠安女尼不知跟哪位西方来的喇嘛学的秘术,拿人骨做器,智儿做法,练就的万髓丹,专奉给黄四郎一人享用。”
冷墨尘一听,立刻坐不住了,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气的浑身乱战,两眼更是杀气腾腾,这畜生竟然把算盘打到自己的头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真是个人渣,畜生!”
俞佳心里恶心极了,骂了几句,对着冷墨尘说道:
“是该提上日程了,这畜生多活一日就是对生命的亵渎侮辱!”
说完她又问道:“我听杜夫人说娘娘庙求子特别灵,在某个房间呆上几日就会有孕,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博霖听到这愣了一下,解释道:“都是骗人钱财的,没有夫人想的那么复杂?”
“不可能,我亲眼见他俩的孩子长的根本不一样!”俞佳反驳道。
“哎,这孩子随了他爷爷,给惠安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的。”博霖答道。
俞佳听了撇了撇嘴,原来是自己想岔了。
“现如今,你有何打算?”冷墨尘问道。
博霖听了垂下了眸子思索着,抬头看了看姐姐,目光坚定的对冷墨尘说道:
“我已经想好了,等与姐姐说会儿话,就重新回到黄四郎身边。”
幸儿一听弟弟还要回去做内应,心中万分不舍,两眼泪汪汪的:“我与弟弟饱尝了十年骨肉分离之痛,这一去,你要多加珍重。
你此去不必担忧我,大人和夫人对我们恩重如山,府里的人对我都是极好的,愿弟弟早日归来。”
博霖也红了眼,安慰好了姐姐,便与众人此行。
冷墨尘在他离别时,送给他一些灵丹妙药,以防万一,并提示他小心黄四郎杀人灭口。
博霖接过药,郑重的点了点头,无需多说,头也不回的走了。等他负伤去见黄四郎时,黄四郎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黄四郎一见他身受重伤,随即放下心中的不快,脸上立即堆满了心疼,说了好多关怀的话,就让他下去休息去了。
当博霖告辞转身的那一刻,他不由地握紧了腰中的佩剑,眼中闪出杀意狠绝。
同样,黄四郎也是如此,对于他来说,博霖已经暴露了,没用的棋子最好灭掉,以绝后患。
于是当天夜里,他亲自为博霖服药,博霖面上感激不尽,实则等他走后,便把药吐出来,赶紧吃了解毒丹。
等到第二天,博霖假死,黄四郎得知并亲自确认后,就叫管家把人扔到乱葬岗上。
就这样,博霖就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在乱葬岗。
待人走后,他两眼充血,回想这十年荒唐的出生入死,认贼作父的下场,内心充满了痛苦与悲愤,并挣扎着起身。
此刻,他面容扭曲的像是地狱归来恶煞,咬牙切齿的仰天发誓之后,便步履蹒跚,晃着孱弱的身子,东躲西藏,直到天黑透了,倒在了秋明的脚下。
秋明本来要去送信,结果刚离府十几米,就看到血肉模糊的博霖,观察四下无人后,他便慌忙的把人送回府中,同时也惊动了冷俞夫妇。
冷俞夫妇忙安排人治病救人,还好有惊无险。
幸儿守了一夜,等第二天他醒来时,气若游丝的笑了笑安慰道:
“那个罪孽深重的博霖已经死了,今日是肖鸿重生了,姐姐应该高兴才是。”
冷俞夫妇见人经醒了,已无大碍,说了些宽慰姐弟两人的话便走了。
两人刚行至走廊拐角,俞佳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算到了?要不然不会给他假死的药。”
冷墨尘抿了抿嘴巴,揽其腰边走边说:“你也不想想,他要没点手段怎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信不信明日他就来给我个下马威了。”
俞佳一脸惊叹加疑惑:“这么快?他胆子不小啊?谁给他的勇气?”
“八皇子给的,前天日刚截获的,咱们损了三个人,不过邓虎已经代替重耳去京城报信了。”
“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不过话说回来了,你是不是故意让邓虎打入八皇子内部的?赵睿是舒心了,那八皇子就不会起疑心?”
俞佳歪着头看着冷墨尘,满脸都写着“我很好奇,你别骗我。”
冷墨尘怎么会不知她所想,笑着说道:
“他跟赵睿不一样,他在朝中呼声最高,兵强马壮人多势众,最是刚愎自用。”
俞佳若有所思,犹如夫子般摇头晃脑说道:
“偏偏自古以来,这种人摔的更惨,越是忍辱负重,不争不抢的人大多笑到最后。”
“对了,等那博霖,哦,不对,口误了,等肖鸿好了,你是不是准备把他送到寨子里?”
冷墨尘闻言笑了笑以示肯定,就这样夫妻俩又说说笑笑了几回,便各自分开,干个自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