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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搬家

听说爱情不遥远 庄居言 2024-03-03 12:41

接下来那一个月,对许颂雅来说只能用“鸡飞狗跳”四个字来概括。
许云丽时日不多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医生和街坊邻居此前曾明示暗示过该着手为她准备后事了。
许颂雅虽然有通过各种渠道咨询相关事宜,但她潜意识里一直不愿意接受许云丽会死这个可能,因此并没有着手去准备丧葬事宜。
许云丽苏醒不过一日就辞世,让她措手不及,才慌手慌脚地开始联系殡仪馆。
然而,第二天就有殡仪馆的人上门了。
原来,许云丽入院后就联系过殡仪馆,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为自己打点好了身后事。
殡仪馆方面一手包办了许云丽的后事,许颂雅需要做的就是配合他们的工作。
领了死亡证明和注销户口后才火化遗体,择日举办丧礼。
许云丽的后事尚未结束,许颂雅突然得知:他们这一片的旧楼即将被拆迁,每户人家可以分到一套与旧房面积相当的新房以及八十万的赔偿金。
许多居民对这个赔偿方案感到满意,已经陆续迁到新居了。
许颂雅作为唯一的直系血亲,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房子的继承人。
于是,办完了丧礼,许颂雅开始着手搬迁新房。
这时的她,身心都已接近崩溃的边缘,但她必须强打精神去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新居在离旧房很远的一个小区。他们的房子在6楼,不高不低,采光好通风好,比旧房好多了。
唯一有缺憾的是,这里距离傅延飞的学校远了许多。
想到学校方面,许颂雅才想起那个自许云丽去世后愈发沉默孤僻的孩子了。
傅延飞在见到许云丽的尸体后趴在病床上哭了很久。
他是个情感内敛的人,哭得极伤心,眼泪像发了洪水一样汹涌而下止都止不住,白色的床单被他浸湿了一片,却死死地抿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那是许颂雅第一次见到傅延飞哭泣的样子,倔强又绝望,脆弱又顽强。
丧礼上,他静静地跪在地上望着地板,睫毛上挂着泪珠,一张俊脸死气沉沉。
许颂雅第一次自己操持装修和搬家这两件大事,饶是她自认为在大学时通过打工已涉足社会不算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女,这时也有些底气不足和心慌。
她自是不指望刚上初中的傅延飞能帮上什么忙。
扔下一笔生活费后,她每日早出晚归奔波于处理新房的事情,与他交集甚少,甚至傅延飞每晚给她留的饭菜,她都没吃过。
由于这次是比较大规模的拆迁,工人一度紧缺,这就让那些工人们变得紧俏起来,经常是几个人的小团队就可以包下几户人家的工程,不仅赚得满盆钵,光是房主们塞的烟酒小礼就收到手软了。
许颂雅也和其他几位叔婶的家共用一伙工人,她面子薄,起初抹不下脸去给他们送东西,也没有心里去处理这些人情世故,可她实在不想再麻烦街坊邻居帮她做人情了,只好学着他们去买些烟酒水果,硬着头皮撑起笑脸去给工人们送礼。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许颂雅觉得自己在以连自己也想象不到的速度成长和蜕变。
她觉得成长是一件你无法去评价它是好还是坏的事情,往往你在遭受它给的苦难时会备受煎熬生不如死,过后又会去感谢它让你从中学会许多事情,痛并感激着。
随着家具和家电陆续到位,搬家也提上了日程。
许颂雅联系了搬家公司,两个随行的工作人员帮忙搬抬物品。
傅延飞这段时间又消瘦许多,手腕处的骨头都突出很多,好在力气不小,搬家还能出份力。
她坐在后座,低头看着一片漆黑的手机屏幕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像,眼窝深陷,双眼空洞无神,一脸的疲态,似乎苍老了不少。
她摁亮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是一条来自郁凌的短信——
“小雅,刚刚陆方纬来找我问你的行踪,我一不小心把你的事情说漏嘴了,本来我还想掩饰一下的,结果他一转身就跑了……对不起啊……”
许颂雅摇摇脑袋让自己精神一点,给她回了条短信。
——“没关系,他不会回来找我的。”
——“他的反应明明就是要去找你啊!”
——“不会的,他……今天就要出国了。”
——“你怎么知道?!谁和你说的?”
——“方悦娴。我回来前她最后找过我一次,说他们要出国了,今天的机票。”
——“她又找你胡说八道了吧?真是烦死她了,总是来骚扰你!”
眼见新居就快到了,她把手机塞到包里,准备迎接这段时间的最后一次忙碌。
新房是电梯房,搬家人员在前面搬运着重物,边忙活还边唠嗑起来。
许颂雅和傅延飞拎着较为轻便的行李跟在一边,俩人之间死气沉沉的氛围明显和他们不一样。
较为壮一点的小哥略显轻浮,语气油滑地对许颂雅挤眉弄眼:“姑娘,旁边的小男友惹你生气了?”
许颂雅抬眼看他,没来得及说话,瘦的皮包骨的小哥呵斥他道:“别乱说话,人家一看就是姐弟!”然后连声和她道歉。
她敷衍地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大家分工明确,搬家人员负责重物的搬运,二人负责较轻物件和行李的搬运。傅延飞虽个头小,做起事来却十分卖力,无论物件大小,都要拎起来试试,实在搬不动才作罢。
许颂雅掂量着怀里的收纳盒,垫脚将它放在衣柜的上方。
收纳盒刚放上去,她就觉得有些不对,衣柜似乎有些摇晃。
她伸手推了几下衣柜,四处查看着是哪里出了问题。突然,一双手伸到她的头顶,她还没弄清楚情况,就和那人一起被撞到了地上。
“你……”
许颂雅张了张口,那句关心的话却卡在嘴边。
傅延飞躺在地上,怀里抱着她刚刚放上去的收纳盒,五官皱在了一起。
原来刚刚她检查衣柜时把它晃下来了,自己没发觉,倒是不知什么时候进屋的傅延飞及时推开她,接住了收纳盒,避免她被砸到。
“发生什么事了?”
两个小哥大声问道。
许颂雅回神,连忙接过他怀里的收纳盒,正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扶他起来,傅延飞却自己爬了起来,跑出房间了。
许颂雅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抱紧了怀里的收纳盒。
胖小哥缩回探进房里的脑袋,看向傅延飞,小声咕哝道:“这姐弟俩真奇怪。”
忙活到下午,搬家总算告一段落。
许颂雅和衣在床上眯了会儿,然后起来准备晚饭。她脑袋有些钝痛,连日来的奔波和操劳让她心力交瘁,可她必须让自己撑起来,毕竟现在她的身上还有着责任。
她路过傅延飞的房间时没有看见他,房间收拾的很干净,窗户被窗帘掩盖住,透不进一丝光线。
走到客厅,她听见闭起门的厨房里传出细微的声响。
许颂雅隔着那一道门站了许久,隐约听见水流声和择菜声。厨房门是推拉门,她轻轻地推开一条缝往里边看。
傅延飞正在洗菜,左手不是很利索,不时地活动一下左肩,刚动两下就僵住了。许颂雅稍用力地推开门,傅延飞的身子顿了一下,迟疑地回头看她,在和她对视后又垂下眼睛低头继续洗菜,像是用眼神和她打了个招呼。
“我来。”
她站到了他旁边,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活儿。
傅延飞怔了怔,听话地缩回手站到一旁,眼睛在四周胡乱扫了扫,似乎想给自己找其他的事做。
她又简单地说道:“你先去洗个澡吧。”
生硬的语气让这些话听起来像命令一般。
傅延飞小声说:“我……洗过了。”
许颂雅没听清,将水关了,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我洗过了……”
傅延飞说话的声音总是很小很轻,每句话都透露着胆怯和小心翼翼。
许颂雅见他那副怯弱的样子莫名感到不耐烦,抿着嘴角开水继续洗菜,说:“那你去看电视吧。”
傅延飞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默默地地退出了厨房。
许颂雅简单地炒了两道家常菜。傅延飞见她端菜出来,主动去拿了碗筷盛饭。
待二人都坐定,傅延飞端端正正的坐着,等许颂雅起筷了才拿起筷子,捻了离自己最近的那道菜。
整间屋子只听到碗筷相撞发出的轻响。
这段时间的忙碌奔波总算在今天告一段落,她总算松了口气。可此时餐桌上诡异的沉默让她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意味着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因为忙碌,许多事情她都没时间考虑。现在这个问题似乎像被正视了一般,终于让她静下心来思考了。
她真的要代替许云丽去照顾傅延飞吗?
因为她将照顾傅延飞这件事情往深里思考,她惊恐地发现,本质上,她是在代替许云丽去抚养傅延飞。
抚养。
这两个字对她而言太过沉重。她才二十一岁,如何去抚养一个孩子呢?
她原本计划要靠着自己的能力在S市打拼和扎根,可现在多出一个傅延飞,一个有血有肉的无法忽视的存在,一个沉重、让她无法摆脱的负担。
许颂雅顿感烦躁,一个个声音像要冲破脑袋一样令她心神不宁。
对啊,凭什么她要替母亲抚养傅延飞呢?谁考虑过她的感受,为她的将来着想过呢?
傅延飞享受过的千般宠爱和照顾,自己却从未在母亲身上得到过一丝垂怜。
她缺失的童年,她破碎的家庭,长久伤害着她的母亲凭什么要求她去抚养傅延飞呢?
虽然许云丽临死前求她照顾他,但自己并未答应,不是吗?
许颂雅被突如其来的情绪笼罩住,翻涌的仇恨和不甘逐渐扰乱了本来平静的心,任由它们麻痹自己的感官,占领自己的理智。
当她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时,她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对上那双清澈的、透着小心翼翼的眼睛,发现自己举着筷子不知出神了多久。
傅延飞碗里的饭已经过半了。
许颂雅被各种想法搅得心神不宁,无法再继续面对傅延飞,索性给自己夹了点菜,端着碗回房了。
身后的傅延飞愣愣地看着许颂雅关门,手动了动,却没再夹菜。
许颂雅早已没了胃口,将碗放在一边,茫然地看着窗外发呆。坐下没几分钟,手机响了起来。
是林珮。
在赶回镇里的第二天许颂雅就将许云丽的事情告知了她,林珮当即表示让她安心处理家事,等事情都处理完了再返工,这让许颂雅感动不已,连连表示自己会尽快处理好一切事宜。
电话接通,林珮简单问候了她的近况,说了些体己话,然后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公司有意在她家乡的省会城市开一家分公司,过两天会有一位从澳洲总公司调派回来考察的领导,希望她能抽出一两天时间带他去实地考察,顺便为他接风洗尘。
许颂雅暗暗叹了口气,才刚结束一段劳碌奔波的时期,还在苦恼着不知如何处置傅延飞这个烫手山芋,一时半会是走不开的,虽然这个任务很突然,但她明白自己必须打起精神办好这件事。
毕竟,她是真的珍惜这份工作。
挂了电话,许颂雅即刻上网做功课。
掐指算了算,这一去少说也得三天。
许颂雅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看不清的文字和三维图形头疼不已,迫在眉睫的行程也不知从何开始安排。
夏季的夜晚,无风,闷热,她憋了一身的汗,捡了衣服准备去洗澡。一开门,傅延飞的房门正好关上。
许颂雅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扇门,抽了抽嘴角,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考虑傅延飞了。
这个问题直到临睡前仍在困扰着她,她头疼难忍,索性睡了,期盼一觉到天亮,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听见似乎是外边传来细微的抽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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