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弯的酒意渐浓,我才趁机问道:“老弯,你知道梅园的事吗?”
他的反应瞬间激昂,将酒杯重重放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像是一位老戏骨即将开启他的独白。
他先是神秘兮兮地探问我是否已经听闻梅园近日的新闻。当我点头示意时,他忍不住讥讽道:“哦,我差点忘了,你是个官差!”
小四子不耐烦地催促他快些说重点。
但这激怒了老弯,他突然沉默不语,好似被触碰到了某根神经。
为了让他重新开口,我不得不向他抛出了一连串的好言好语。
终于,老弯松了口,开始讲述他与梅园的不解之缘。
原来,梅园建园之初,老弯尚未满二十岁,正是他跟随老乡踏入省城谋生的时期。
他的老乡是位泥瓦匠,通过与梅园的包工头的熟识,老弯得以在梅园找到了一份小工作。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老弯开始吹嘘自己年轻时的英勇事迹,如何力大无穷,能轻松搬动重达二百斤的沙袋。我虽然知道这是他的性格,但也只能耐心聆听,直到他终于转回正题。
据老弯所说,梅园的第一任主人名叫曾俞文。提到这里,老弯故作神秘地停下,似乎在享受揭示秘密的那一刻。
“你知道曾老爷是谁的后人么?”他得意洋洋地问。
我被逼无奈,只能摇头示意自己的无知。
“曾大中堂!”老弯得意地宣布。
我几乎惊跳起来,毕竟曾中堂的名声在外,还有那传奇的外号‘曾曾剃头’。老弯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随后继续讲述,曾俞文待人极好,对待工人如家人般温暖。
然而,当我试图引导话题回到梅园的灵异事件上时,老弯的情绪有些波动。他不悦地指出:“还能为啥,为了钱呗。”
他眼神犀利,似乎在提醒我,曾家的财富远非寻常,皆因曾中堂与皇上的深厚友谊。
老弯的故事虽然离奇,但我担心他言之过多,便催促道:“老弯,快说正事!”
他所知有限,大多数关于梅园的传言都是民间流言。
最夸张的传说是曾家遭到长毛余党的袭击,此说法传得沸沸扬扬。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故事发生在一个雪后清晨,曾俞文偶遇一个冻僵的乞丐。
凭借自己的医术,曾俞文发现乞丐尚有一息,便指示仆人将其救治。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一位满身污秽的乞丐在酒精的刺激下缓缓恢复了意识。
曾俞文原本只是出于好心施以援手,却没料到这名乞丐不仅通晓文字,还精于算术。经过一番详细的交谈,曾俞文惊奇地得知,这名乞丐名叫沈自岸,是一位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山东人。
遗憾的是,自沈自岸的祖父起家境便开始衰落。他的父亲虽有才学,却未能扭转家中的颓势。
沈自岸自小耳濡目染,广泛阅读诗书,本想通过科举改变命运,不料父亲突然去世,为了举办葬礼,不得不卖掉了家中的房产。
家无担石后,他试图在省城投靠亲戚,却因亲戚搬离无从寻找,最终囊中羞涩,沦为街头乞讨。
曾俞文对沈自岸的遭遇深感同情,不解地问道:“以你的才华,为何不在省城寻个职业?即便是简单的文书工作,也足以让你远离街头。”
沈自岸叹息道:“我曾尝试寻找,但无人推荐,又怎能轻易找到工作呢?”
了解到这一切后,曾俞文决定留下沈自岸,让他担任管账的职务。
然而,沈自岸的到来似乎并未带来好运,不到半年,梅园便发生了不幸。
有传言称沈自岸是土匪派来的奸细,他们通过内外勾结,最终导致了曾俞文全家的悲剧。
老弯头在讲述这一切时,不禁叹息:“这世上,好人难以安身。曾老爷是如此的善良,却也避不过厄运。”
当老弯头言及此处,满是无奈与哀伤,而我却不知如何是好,幸好小四子及时开口安慰:“老弯,你别太难过,每逢佳节之时,为曾老爷献上纸钱,表达你的心意吧。”
我见老弯头点头同意,便继续询问:“我听说梅园的财产被一抢而空……”
话未说完,老弯头便打断我:“哪有什么一抢而空,那都是些没见识的人胡说八道。”显然,关于梅园的真相远比外界所知的要复杂。
老弯头曾在事件发生多年后,再次踏入梅园。那时的主人已经换成了军阀余天英。提及余天英,老弯头愤怒至极,骂他不是人,应得恶报。
原来,在余天英的搬家过程中,老弯头被强行征召为劳力,搬运结束后不但未获报酬,还遭受了殴打。正是这段经历,让老弯头有机会再度进入梅园。
“直到我亲眼所见,梅园内的家具、书籍一应俱全,那帮土匪只盯着金银财宝,对其他一概不顾。”老弯头的话透露出,尽管梅园遭遇了劫难,但并非一无所有,许多珍贵的遗留仍被保留下来。
老弯的接下来的话让我耳朵一亮。
“那幅珍贵的画作还在,我记得还是我亲手挂上去的。”他说,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自豪。
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因为能够悬挂在曾家客厅的,必定是名家之作。
我急切地追问:“那是什么画?能让你如此记忆犹新。”
老弯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说道:“具体的画家我不太清楚,不过我记得曾老爷曾提到,那幅画是某位名叫什么虎的画家的作品。”
我立刻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难道是唐伯虎?”
老弯听后急忙点头,似乎在确认我的猜测:“对,对,就是那个名字!”
我心中一惊,唐伯虎的作品价值连城,即便是在这乱世之中,也是无价之宝。我不解地问:“为何这些土匪没有带走这么重要的财富?按照他们的习性,不应该遗漏如此显著的目标。”
我进一步追问:“在你再次探访梅园时,有没有发现房间里有被翻动或者打斗的痕迹?”
老弯摇了摇头,表示一切如常:“房间里一切都井井有条,连曾老爷书房里的书籍和文稿都未曾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