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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归陆

花魁转行女海盗 24.5万 2024-03-08 19:26
香山港,一艘赤旗战船昂扬驶入,周围的官船对其戒备防范有加,却无人敢轻举妄动,待战船终于靠定,放下舷梯,码头上的一众老幼妇孺在时袖带领下登船,甲板上早有各家的男子在等候,一时间呼喊欢笑声四起,乌石二高举着女儿,小钉子握着小倩的手,各家团聚,欢喜不已。
人群后走出的张保一身征尘,肩上的蛟龙刺绣已经被血污染黑,与玄色劲装的底色混在一起,几不可见。可时袖纵使闭着眼睛,也能想到那条龙在他肩头蜿蜒的样子,他慢步走过来,隔着人群,一见她就笑了。
时袖神色复杂,伫立着,那夜与他说好做双簧给人看,可她心里知道,那些人前说出的话,又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孤傲如他,怎么会愿意屈服于官府、受命于水师,仰人鼻息,苟且偷生!可他为了她的愿望,为了腹中的这个孩儿,还是来了。
时袖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发热,好在泪水留下的时候,他把她拉入怀中,那行热泪,并不曾有人看到。
入夜后,战船上层甲板上,时袖张保靠背而坐。
她仰头看灿烂星河,他低头磨手中利刃。
“不必再磨了,以后用不上了。”
“不用刀,我还会什么?”
“我让他们留了八十艘最好的洋船,还有盐票,以后我们做正经生意。”
张保不语,磨刀不缀。
她笑着,点点星光化入眼眸。
次日,香山港外海面。
赤旗帮数万艘战船齐布海面,青壮老幼倾巢而出,所有帮众都挤挤挨挨来到甲板上翘首眺望。
半山亭子里,青石条桌上,百龄在左,张保在右,执笔签订协议。
二人书写完毕,一名宦官打开圣旨,徐徐展开,众人跪地接旨。
宣旨官声贯云霄,尖细的嗓音极富穿透力,在从亭子上传直海上的每一个人耳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继位以来,以仁义治国,爱民如子,然东南海氛竞起,天下苦洋匪久矣。
今特派殿前公使彭玉良前来招安,诏书到日,即将所有船只、火炮、钱粮、兵器,目下纳官。
张保及其属众所犯罪行,悉数赦免,全员可上岸,落户安家,儿童可受教学习,丁壮可参军护国。
兹闻投诚者中,一女名时袖者,深明大义,才貌过人,今张保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二人天造地设,为成人之美,特将此女许配张保为妻。张保归顺后,任千总衔,从六品,时氏同封诰命。
天恩浩荡,莫负朕心。布告天下,咸使知闻。钦此。”
彭公公合上圣旨,笑着说:“二位快接旨啊,天子赐婚,多大的荣耀呦!”
张保直至此刻,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站立着犹如一株劲松,时袖心中一凛,暗推他一下,张保方才跪地与她一同接旨,草草说了句谢主隆恩,旋即飞速起身。
海上跪拜的属众也纷纷起身,望着他们,无人感谢隆恩浩荡,无人山呼皇帝万岁,他们大多数人的一生中,从未在那位未曾谋面的皇帝那里得到过什么庇护,他们知道的,只有官府无尽的压榨,纳不完的税,缴不完的捐,他们不认识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们,他们在看着他们自己的头人——那对早已完婚的夫妻。
龙嫂说带着他们上岸也能过上好日子,他们信她,他们信保仔,他们不信其他任何人。
时袖知道帮众在期待什么,她扭头看了一眼张保,他此刻神情落寞,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时袖上前一步,感受身上万人瞩目的目光,她觉得肩上生出有形的重量,压得她一步一步都走的缓慢、踏实,终于,她走到亭子前的空地上,朗声宣告:
“我辈漂泊海上,流为海匪,非为它故,概由官吏人等,均怀暴虐之心,只知榨取民财所致。其始三五成群,而后成帮结伙,不劫夺无以维生,不抗师难以保命。而后得罪朝廷,摧残商贾,势所必然。然而,炮火连天,饱受疾苦;背井离乡,何以为家?罪固当诛,感念圣上,体上天好生之德,开恩招安。我辈今后,将卖刀买牛,躬耕陇亩。坚守沃土,安居乐业。谁人若敢背誓,天地难容!”
时袖振臂一挥,海面上响起山呼海啸地欢呼声。
后记
赤旗大帮投诚后,海盗联盟解体,海上各方势力逐渐凋零,各部纷纷投降,但命运各异。
有的被发配北疆为奴,有的在莫考斩首示众,拒降残部被剿灭殆尽。海氛终归太平。
郭婆带发现自己成为张保的下官后,立即递交了辞呈,解官归家,闭门读书。唯有每月初七,轻车简从,乔装装扮出城,去城郊给母亲上坟。某次未归,后有人发现他被人斩首于其母坟前。
张保投诚五年后,官至澎湖协副将,正二品,独掌一方海防,守在疆土的最南端,治下海氛太平,不仅海匪绝迹,连往来异国船只都规规矩矩纳税过关,走私劫掠的把戏在别处或许行得通,但人人皆知,在张保管辖之内,这都是能招来灭顶之灾的大忌,无人敢犯。
但身居高位的张保郁郁寡欢,甚至在三十六岁那年染上鸦片。时袖能以谋略安置帮众,甚至不惜帮大家伪造族谱户籍,以合法谋得广袤的耕种土地、兴建房舍,安家乐业,也能以才智助张保在官场官运亨通,屡屡升迁,却无法安抚爱人日益枯萎的心。
终于有一日,她扔掉他的烟枪,翻出二人的飞刀,还有他常年不离身的锦囊,安排了一艘小船,然后二人彻底消失。
当然,世人是不知道这位二品大员已经远遁江海之间了,澎湖的海防规程一切如旧,从前的那些大将如丁大人、乌大人、茂大人等等,还是一如既往的定期归来述职,有时也陪着张大人出来巡视兵营。不过官服官帽之下,小兵们远远地自然看不清自己长官的脸,也不敢直视。
只有小钉子会在张大人巡视兵营之后,陪同他一道回去,到了无人之处,胆大妄为的在这位大人背上猛捶一拳,笑骂:“你个死锤子居然能有今日!”
大家都知道丁大人自幼与张大人亲厚,如此放浪形骸嬉闹,大概是因为是多年好友的关系吧。
时袖和张保育有一子,名玉麟,不知为何一直养在丁大人家,丁夫人对张公子视如己出,丁大人严格教导,在澎湖的学堂中一直是佼佼者,很受那位麦夫子的喜爱,连向来对学子要求严苛的麦夫人都对他赞不绝口。此子自幼苦练骑射,成年后武功卓绝,后也参军,任千总衔。
时袖与张保晚年儿孙满堂,身后尽享哀荣。
赤旗这一支海匪,后来成为沧渡海上一支极有战斗力的海防力量,数次击退外敌来犯,捍卫国土,他们的子孙堂堂正正的生活在土地上,战斗在风浪间。
每个孩子都可以自由选择想过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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