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故人

听完晏安的自我介绍，周秩的眼神茫然了一瞬，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默念了一遍“晏安”这个名字。
他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烟，趁这个时间整理着自己复杂烦乱的心绪，再直起身时，脸上已经带着平时惯常用的笑，只是目光再看见晏安时，那笑又淡了下去。
“聊聊吗？”
晏安自是颔首，周秩便带着他从大门后的楼梯一路爬到天台上。
天台上有个小阁间，其他地方划了很大一块来给小队成员当做晾衣场，另外一块则是用遮阳伞划了一处僻静阴凉的观赏台，周秩对此嗤之以鼻觉得沂良这旮旯小县城有个屁的观赏法。
事实证明周秩还是有几分的英明，这观赏台划出来几年，连王乐乐都没来过几趟。
周秩顶着日头带着他穿过晾衣绳，鼻尖闻见一股淡淡的薰衣草洗衣粉的味道。
他替晏安拉开一个座椅，自己却只靠在护栏上。
“你…”
周秩不知道怎么开口，声音这时候都还是哑的，他下意识避开晏安探寻的目光，目光虚虚的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手中还紧紧捏着那根烟，整个人显得茫然又无措。
这要是让莺歌办事处其他队员看见他这个样子，不知道又得在私底下嘀嘀咕咕说什么。
“不是诈尸，”比起他晏安倒是显得很坦然，“因缘巧合没死，活到现在。”
周秩没说话，半晌才哑着声音开口：“挺好的…”
其实他觉得一点也不好，尽管他有很多疑问，比如到底是什么巧合，又比如他是怎么活到现在？有没有受苦…但说完这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依旧没去看座位上那人。
晏安抬头看着周秩，从他这只能看见周秩的侧脸。
周秩的五官端正英气，鼻骨高挺，眼眶却是红了，晏安很了解他，知道他这个时候难受的要命，却自己默默憋着一点也不想表现出来给别人看，但实际上演技很差，晏安一眼就能看出来。
千年前是这样，千年后也是这样。
晏安很久都不知道难受是什么感觉，现在也如此，他看着周秩，心底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身体却先他这无情的理智作出反应。
“吱呀”一声，椅子被拖动，周秩看见晏安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他面前，而后抱住了他。
周秩浑身忽的一颤，手中捏的不成样的烟再一次掉在了地上。
他感受到晏安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听见他平静的说：“乖，以后告诉你。”
周秩嗅到他身上一股淡淡檀香，像是独自走过万水千山穿越时空而来；他突然有些哽咽，却死死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想，他等这个拥抱好像已经很久了。
尽管对晏安活着的事仍有很多疑惑，但周秩还是理智的没问下去，还很冷静的让自己没表现出太多的惊喜。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也是他最不愿意去想却不得不考虑的原因——这个晏安是假的。
是四大家族供奉的那位幕后之人派出来试探他的，以那位的能力，这绝不是什么难事，晏安也表现出来很多疑点，他太冷静了。
周秩了解的晏安温和冷静，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很冷漠，但从来不会用那种毫无任何波动的眼神看他，也不会用平静的如一滩死水的语气和他说话。
周秩承认这可能有自己部分认为晏安喜欢过他的私心，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晏安有很大的问题。
思考着这些问题，周秩面上一点也不显，带着晏安下到一楼的时候想起来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们没多余的房间了。
一楼有六间房，两间办公室，左侧厨房，两间卫生间，以及右侧周秩的房间。
而二楼有五间，大门左侧楼梯上去的两间分别是林文和王乐乐的，大门右侧楼梯上去的两间分别是安歌和赵娜的，最中间的那间存放着一些无法被消解只能被封印的“诡物”。
至于阁楼，又破又小，堆着周秩也不知道的诸多杂物，一路想下来，周秩发现好像只能让两个人凑合住才能安顿下晏安。
不管是从他那不可言说的心思还是怀疑的方向来看，他都觉得让晏安和他住在一起是最优解。
所以他硬生生在自己门口停住脚步，回头对晏安心虚的笑了笑：“那啥，咱这没多余的房间了，得委屈你和我凑合住了。”
说完周秩脑子里想起来自己无处下脚的房间，还有睡觉前还得临时刨出睡觉地方的杂乱狗窝，不由暗自吸了口气，还好没让他看见。
他把晏安安放在大厅的沙发上，给人按开了自己也没玩明白的当今电视，把遥控器放到他面前，“你会看吧，我…”
周秩眼神飘忽，习惯性的打哈哈：“你随便看看，我去找安歌，对找安歌…”
晏安黑沉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周秩，然后垂眼去看那银色遥控器，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周秩这才发现他脸色惨白，连嘴唇也泛着白，刚刚这一趟下来，他自己额头和背后都出了层薄汗，而晏安脸上半点湿意都没有，像是重伤未愈。
他心下一紧，抬手准备去探晏安的额头，被晏安抓住了手。
两人并未直接接触，因为晏安在自己手上附了一层灵力，显然是不想让周秩碰他。
周秩心里一沉，对晏安这明显不信任自己的动作生了几分委屈，又腾起几分火，但在看见他那双沉的不起波澜的眼睛，所有情绪全化成了苦涩。
“行，我不碰你，”周秩抽回手，苦笑了一下，“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晏安慢慢放下手，移开了目光，语气淡淡，“没事。”
屁的没事！周秩几乎骂出声，想起他刚刚的举动，心里哽了气，半晌后短促的笑了一声：“你真够狠啊，晏安。”
晏安没说话，腰背挺直的坐在沙发上。
两人一阵静默间，楼上突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女声：“老大，林哥的信号消失了！”
“你说什么？”
周秩猛的侧头，看见了二楼护栏上趴着的赵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