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无名旅馆

必须承认，那条神秘的匿名消息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经过近二十个小时颠簸的长途旅程，我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石县。这里虽然名为县城，但在我的眼中，它甚至不如一些规模较大的镇子。县内的经济发展显然十分落后，这或许是因为缺乏可以发掘的旅游资源或特色产品，同时也未受到国家经济政策的特别关照，主要以农业为生。
我拿出手机，查看地图上标注的老宅位置，发现它位于县郊外。看了看手表，已是下午两点半。如果我现在就前往那座老宅，到达时恐怕天色就要暗下来。长途旅行后，我已经筋疲力尽，这对我的计划可谓不利。于是，我决定先在县城寻找一家旅馆落脚，并试着打听一些关于那座老宅的消息。
客运站旁边正好有一家旅馆，一家颇为不寻常的旅馆——奇怪之处在于它没有名字。一般的旅馆招牌上都会写着“XX旅馆”或“XX旅店”，但这家旅馆的招牌上只有单纯的“旅店”两个字，仿佛刻意隐去了自己的身份。
走进旅馆，我注意到老板正在柜台前玩电脑，对我的到来毫无察觉。我靠近柜台，观察到这位老板大概四十多岁，头发杂乱无章，胡须也似乎长时间未剃，正全神贯注地玩着刀塔游戏。
“我需要一间单人间。”我轻敲桌面，将身份证放在桌上，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房间一天七十块，条件简陋，不过有热水器，有电视，你自己上楼找个房间，201到210随便挑。钱放这就行，不需要身份证。我这忙得很，没空管......靠！敌法师啊，你这是干嘛呢！人马你怎么还没来支援！我的天，你们这些家伙，快来帮忙啊！救命啊！！！！”
我默默地收回了身份证，放下了七十元钱，心中无数只羊驼在奔腾。我从他身后的架子上拿了201号房的钥匙，然后向二楼走去。
房间并不宽敞，内有一台看上去和我年岁相仿的长虹牌彩电，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装饰或家具。我将行李打开，重新整理了我的登山包，然后去洗了个澡。老板所说的热水器确实存在，虽然是那种老式的电热水器，看起来如果漏电的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但经过长途跋涉的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全身上下弥漫着长途车厢特有的混合气味——鸡爪子味、火腿肠味、臭脚丫子味......长途车上的人都懂，密闭空间中的气味，无奇不有。
洗过澡后，我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六点多了。穿上风衣，我离开了旅馆，打算在外面找些东西吃。虽然我在行李中带有足够的饼干和罐头，但我更愿意走出去，一方面体验一下这个小县城的风土人情和各色小吃，另一方面也想借机打听一下那座老宅的消息。
五月的傍晚比我想象的要冷，我将风衣裹得更紧些。心里想着，如果能在这寒风中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混沌该有多好。这么想着，我刚转过街角，就看见了一家小小的面馆，透出温暖的光亮和诱人的香气。
表面看起来，这家面馆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店，但走进去之后，我意外地发现里面竟有十二张桌子，颇有“别有洞天”的感觉。我选择了一张靠门的桌子坐下，没过多久，一位三十多岁的服务员走了过来询问我的需求。
“来一碗馄饨，谢谢。”我说道。服务员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内堂。我环顾四周，除了几张桌椅，店内没什么特别的装饰。于是我掏出手机，心想着是否有新的消息。
那个上午匿名发消息给我的用户不知何时又发来了一条百度消息。这条消息异常诡异，显示的时间是一串无法辨认的乱码，更奇怪的是，我根本没有听到手机的消息提示音。
消息内容只有短短一句：“活人进，死人出。”
“这是什么意思？”我迅速回复，但那个匿名用户再次沉默了。
“来来来，兄弟，你的混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端着热腾腾的馄饨出现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地将碗放在桌上：“小心点，别烫着，还挺烫的呢！”
“谢了，老哥！”我接过馄饨，没有急着开吃，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递给他一支。我平时并不常吸烟，但总习惯随身带着，用来交际时方便一些。
那男子接过烟，没说客气话，顺手从旁边的座椅上抓起一盒火柴，点燃了烟，然后坐下来陪我聊天，“你是外地来的吧？今天刚到石县的？”
“老哥眼力不错。”我笑着回答，“怎么看出来的呢？”
“哈哈，这儿小得很，附近人我都认得，你这生面孔，一眼就看出来了。”那男子也笑了笑，“来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是为了画画还是体验生活？”
“画画？”我带着些许困惑问道：“这里经常有艺术家来进行写生吗？”
“没错。”他点头回答，“像你这年纪的，每年都有好几拨。大都是大学生，他们到我们这儿来画画，画田野、画乡村。他们说城里没有这样的风景，而乡村的条件又适应不了，所以就选择像我们县城这样，既有乡村气息又不太远离城市的地方来作画。怎么，你不是来画画的吗？”
“我其实是来玩的，嗯，也可以说是半工作半旅游吧！”我一边说着，一边点燃了烟。“我听说这附近有个叫李氏公馆的地方，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属于民国时期的建筑。我对那种半洋半土的风格很感兴趣。我是个作家，或者说记者，自由撰稿人更贴切一些。我现在正在收集关于民国建筑的资料，听说这里有这样一座特殊的建筑，所以就过来看看。”
“那个老宅子啊，那你可千万别去！”那男子急忙摆手警告，“前年有个摄影师也是坐在这里，说自己要走遍全国拍灵异照片。他也问过那个老宅子的事。结果呢，吓得他尿裤子，满脸尘土地从那里逃了出来，像见鬼似的，连拦都拦不住！至今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不清楚具体情况，我从未亲自去过那里。”男子深吸了一口烟，“回想起二十多年前，那时我还是个小学生，那座老宅子还颇为平静。住着一大家子人，但后来发生了一起奇怪的死亡事件。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宅内神秘死亡。警察来了，什么也查不出来。接着，道士和和尚也陆续到访，但他们也束手无策。此后，便有传言说那里闹鬼。关于那个年轻人的死，说法更是诡异，据说他的尸体就像被车撞击一样，全身压扁贴在墙上——在封闭的房子里怎么可能有车子？这不是闹鬼是什么！那家人后来搬走了，有各种各样的传言：有人说他们家做非法买卖，有人说他们挖小孩心肝下酒卖药，甚至有传说是杀人越货，还有说法是他们制作人肉包子！总之，传言五花八门，但我感觉他们家肯定惹到了不该惹的东西，不然怎么会有这种横祸？就连老天爷都不保佑他们！自从他们家搬走后，那老宅就荒废了。也有几个胆大妄为的人进去过，但每个人都被吓得魂飞魄散，具体看到了什么，他们都说不出口。”
“那，县里还有知道内情的人吗？”我听着他的描述，反而越发兴奋起来，“比如当年办案的警察什么的。”
“谁知道呢，恐怕要查阅档案才行。我劝你，那地方真的不该去。”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没关系，我会小心的......”我暗自叹息，向他点了点头微笑。男子吸完烟，看似已经意识到劝不动我，便转身离开了。
吃完馄饨后，我在店内稍坐片刻。周围寂静无声，没有其他顾客的踪影。我便起身回到旅馆，只见老板还沉浸在刀塔游戏中，连我回来的动静都未曾察觉——至少，我觉得他并未意识到。
接近房间时，我抬头检查了一下门框。在离开时，我巧妙地在门框与门的接合处贴了一小块胶带，任何人若打开过门，胶带便会留下痕迹。一切看起来如常，我便推门而入。
然而，一进屋我就感到有些不对劲。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不似香水，反而更像是熏香的味道。
当我深入屋内，才惊讶地发现，在屋子中央的地板上有一些水迹。我蹲下身去查看，发现那些水迹竟然是几个用水写成的字：
“那不是活人应该去的地方！”
这正是那个匿名用户在贴吧发给我的那句话！
我迅速走向窗户检查，窗户上我也贴了胶带作为安全措施——同样完好无损，窗户未被打开过！
在我离开之前，我曾确认这屋内除门窗外无其他进入的途径——即便是一只耗子也不可能潜入。然而现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居然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句用水写出来的话！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再次低头时，地上的字迹已经消失无踪——这才五月份，水怎么可能蒸发得如此之快！我细细嗅了嗅空气，先前的香味也已消散不见。
百年老宅的传说，这家无名旅馆，以及密室中神秘出现又迅速消失的警告性水迹，这一切无疑为我提供了极佳的写作素材。我不禁心中暗自兴奋，看来这趟石县之行，可能真的会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灵感和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