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东晋南迁以来,扬州的地理位置便愈显重要。
从炀帝开通大运河到玄宗天宝年间,扬州终于成为了整个南中国最重要的城市之一,除却长安、洛阳两都外,开始有了扬一益二的说法。而这个扬,就是扬州。
今天晚上,扬州的小秦淮河分外热闹。除却元宵节的缘故外,江淮第一名妓徐月英的旗船赌唱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开元以来,文人武士狎妓之风日趋昌盛,由此天下名妓辈出。而最著名的有两个,一个是长安城的颜令宾,一个是扬州的徐月英。二人并称“南徐北颜”。均是才色俱佳的一流人物。
徐月英除却色貌外,更以歌喉见长。据江湖传说,她是受到玄宗皇帝姨母李冶的亲传,还是梨园子弟的外门教师。一曲玉楼春清亮挺拔、穿云出水,令人不知所在。自其成名以来,已连续六年在小秦淮河上设画船。能够在歌声器乐上引得她亲睐便可以在其楼船上小宿一晚。然而,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有过这样的殊荣。
这更大的激起了广大狎妓人士的欲望。
看到河面上如同白昼般的灯火,两个打扮古怪的人却是坐在河岸上,喝着小酒,说着话。
“师父,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个和尚,又是喝酒,又是嫖妓!”那个衣着青色绸裳的年轻男子笑道。
“酒色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老者头戴一顶黑色纱帽。扬州三月天气已然回暖,戴着帽子明显有些奇怪,不过若不这样,他头顶的戒疤就完全显露出来了。
“我们已经从漠北到东北,从东北到华北,现在又从华北来到扬州,师父啊,你到底想带我去那里?”年轻男子喝一口酒,无奈道。看着眼前微微荡漾的河水,明亮的灯光,他终于有了一丝熟悉感。而这种熟悉感,是一年以来首次感到的。
他本是社科院宗教研究所的副研究员,因为某事穿越到了唐朝。而来到唐朝后,他就碰到了现在的这个师父:一个仙风道骨的酒肉和尚。而这名大和尚丝毫不由他分说,便将他半挟持半诱惑的带着满中国溜达。一来大和尚武功高到出奇,高到刘夏完全无法想象的地步,他只能依从。二来老和尚声称他可以帮助刘夏找到失踪多年的圣舍利,而这个圣舍利有不可思议的功力,可以让刘夏重新回到他的时代。
“好!”
河岸上和河中的楼船同时爆发出一片叫好声,将二人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旗船赌唱已经正式开始了,一个翩翩美公子踏水无痕的完全没有借助外力就直接从水面上飞到了徐月英的旗船上,引来了一片叫好声。
刘夏不屑的哼一声。这种功夫也配拿来丢人现眼。
老和尚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道:“走,我们也过去瞧瞧!”看到刘夏摩拳擦掌的样子,他顺手给了一个爆栗。“走,浮板,你也想飞过去吗!”
刘夏只能闷声跟着,就算他现在已经六品下功力,在老和尚面前还是一根菜。他有时禁不住怀疑:老和尚是不是已经突破九品上的天人玄关了!
“哟喂,徐大家真是好颜色,连和尚都要来凑一份子!”
“玉面观音佛跳墙呀!”
看到老和尚刘夏也在岸边挤来挤去,周围的人忍不住揶揄道,刘夏全然不以为意,手上加劲,不动声色的将人群分开。直接穿到了最好的观景点上。
“秃驴,挤什么挤,师太养的!”人群被挤得四面闪动,他们面前可就是小秦淮河河水,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忍不住骂道。
老和尚站在岸边,却是双手合十,面不改色,任由背后人潮涌动,就如一座大山般稳稳的站定,一丝毫都没有动摇。
大家挤得稀里哗啦时候。
“在下李慕白,久慕徐大家技艺!今日特来拜访!”
一个清晰的声音稳稳的从徐月英的楼船上传了下来。饶是这里人多声杂,可也让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说话者显是有着不俗的功力。
“李慕白!”
人群中一下噪杂了起来。
“他就是那个一剑连挑四个水匪窝子的李慕白!”
“他父亲真的是扬州刺史李怀英!”
“真的是他,据说他功力已达六品,是年青一代最杰出的高手之一!”
“好一个翩翩公子!”
“我呸!”刘夏看到身边女子男子眉飞色舞的样子,怒道。自己也是六品高手,长的比那小子还顺眼点,为什么得不到这样的欢迎?
“原来是李公子,月英亦是闻名也久,今日得见,果是名不虚传!今日到来可要指教月英音艺?”
徐月英的声音也一字不落的传到众人耳朵。大家一片哗然。徐月英六年来,还是首次称赞旁人技艺。
“徐大家言重了,班门之前岂敢弄斧,但做朽砖,愿引玉耳!”李慕白淡淡笑道,他摸出一个埙来。方要吹奏。一个湿淋淋的人影“咣当”落在了船上。
正是刘夏。
他看到这对郎才女貌,大为不忿。简直就是公然的奸情,身边的这些老百姓还看的这么如痴如醉,他扭头要走,结果背后是一个面带桃花的胖妞。刘夏只是稍稍碰到她的肩膀,胖妞就扯起杀猪般的声音叫起来:
“登徒子!救命啊,救命啊!”
我擦,刘夏没倒喷一口鲜血,胖妞长的脸阔面方、断眉残眼、血盆大口。居然也有人信。群众的怒火一下将刘夏挤到河岸边上。
“老和尚,救我!”刘夏惊呼道。他不会游泳,更不想把衣服弄湿。老和尚看着他,伸出手拉,就在二人相接之时,老和尚手陡然一松,将刘夏推向河水。
“我擦,秃驴,你耍诈!”
刘夏被河水一泡,神色大慌。只如一只飞腾的鸭子,在水面上健步如飞,也算身轻如燕的飞到了徐月英的画船上。
这一手狼狈不堪。岸上嘘声一片。
刘夏站在船上,先是朝周围的嘘声致意。这才转过身来向徐月英道;
“在下刘夏,江湖人称玉面小飞龙,也是久仰徐大家大名。今日前来讨教一番!”
李慕白嫌恶的退两步,他没有理刘夏,道:“徐大家,单吹了无佳意,不知徐大家可否洞箫伴奏?”
徐月英浅浅一笑,命侍女取来一柄洞箫,道:“公子吹埙乃是天下绝技,合奏亦乃月英心愿,焉敢有辞?”
纵然隔着珠帘,李慕白看到徐月英的两根白胳膊,眼睛也痴了。刘夏鄙视的看他一眼,大喇喇的扒开徐月英的帘子,一把将洞箫从徐月英手里夺了去,道:“正好在下今天没拿顺手的乐器来,李兄,要不我来陪你吧!”
徐月英被刘夏突兀的举动吓一大跳,还是第一次有男子这么无礼。她还没开口,李慕白已是一脸黑线了:“刘兄,我这曲子须要女子吹奏,才能显出功力,你恐怕不甚合适!”
刘夏大方的一挥手:“正好,合适我吹的显不出我功力,反串我最喜欢了,李公子,你不要担心我,我尽力配合你就是!”
未等李慕白徐月英发话,岸边的围观群众已然开骂起来:
“滚下去吧!”
“那里的野小子,快滚!”
刘夏的举动把他们都激怒了,分明一出才子佳人的好戏,被刘夏搅和黄了。
“呵呵!”刘夏抱手冷笑两声。他上来原非本意,先前话语也是故意戏弄徐月英和李慕白而已。现在在众人攻击下他反有了“虽万千人吾以往以”的豪气!笔直的站在船头一步不退。
“徐大家,你看!”李慕白强忍下心中怒气,向徐月英求救道。
徐月英从羞恼中冷静下来,她看着刘夏,对李慕白宛然一笑:“李公子,既然这位刘公子如此强求,就遂了他的愿吧!待会月英再另陪你一首!”
徐月英都发话了,李慕白再无法说什么,他冷冷的看着刘夏。却是笑道:“刘公子,今天我们吹的可是‘胡笳十八拍’,我有些不甚熟练,你待会可要带着我呢!”
“胡笳十八拍!”
徐月英都忍不住出声了。这本是琵琶曲,用琵琶弹奏已是困难至极。改编为埙和洞箫,其中节奏、旋律对手和腮还有气息要求更高。李慕白是故意要给刘夏难堪哪,就算是她,也只能勉强将前半段搞定,后面半截无论如何吹不下来。
不想刘夏将洞箫摸了摸,道:“你放心,待会你吹不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带着你的!”
“那就多谢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听到此话,李慕白脸上的黑线都快成长江三叠浪了,再忍不住道。
旗船赌唱已经够吸引人了,李慕白的出现更加吸引眼球。现在又是出了一个无名小子,并且还要演奏改编过的“胡笳十八拍”。不仅岸上观战的乡民,周围的游船也全部都被吸引了过来。
徐月英看了看一边还在抚摸洞箫的刘夏,心中大怒。此根洞箫乃是她家传宝贝,被刘夏逮住不停乱摸,气道:“刘公子,你小心一点!”
“恩,哦,等下,你这个萧的膜没有贴好,我想换个!”刘夏将洞箫看了半天,道。
“这样哦!”徐月英都快气的骂出声了,她自学艺以来。除却演奏功力外,制萧本领更是天下无二,而贴膜是洞箫最重要的一环。她自负也是天下卓绝。这人居然说膜没贴好。
“你不要拖延时间!”李慕白大声道。
“好吧,好吧,既然你们不信,待会吹到最高潮膜裂开了,可不是我不会,可记住了!”刘夏只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