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一个果断的决定,立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两人慢慢商量,我只会一个人回家,不然我先回去了。”
他不敢回头仔细看领导的表情,如果再看傅朗一眼,又怕被灭口,于是连忙擦肩而过,以堪比竞走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气氛恢复平静。
周锦川终于转过身来,漠然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很深很深,看不出任何情绪。
石立不说话,也不看他,扔掉烟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扔给他,板着脸打开后车门走了上去。
周锦川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什么也没说,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发动了车子。
已经是凌晨了,路上的车辆很少,但这个地方离郊区很近,开车回去至少要30分钟。
上路后,车内仍是一片寂静。这次周金川先开口了,他的语气出奇的平静:“你刚才对他说了什么?”
石岳没有回答。她反手从后架子上抽出一个眼罩,面无表情地戴在脸上,遮住了她的眼睛,还有她此刻莫名压抑的心情。
她以为周队长会生气、暴怒、暴躁。
客观地说,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好脾气和随和的人。他们两个能和平共处到现在,是因为她与生俱来的无视别人脸色和情绪的天赋。他是那么严肃又无聊的一个人,平时跟他开玩笑的时候也会甩她的脸,但这次她给他惹了这么大的丑闻,他还能淡定地做她的司机,如果他不打算马上回去肢解她的身体,她一时还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是那么的冷漠,没有反应,石立冷静下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戏很无聊。带着一颗膨胀的复仇之心,她徒劳地将愤怒狠狠地摔在棉花上,却连火花都没有点燃,她没有什么可以发泄的,这才是最内伤的。
这时,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正全神贯注地开着车。他只以为后面的人还在气头上没理他,并不知道她复杂的内心活动。
他怎么会没有情绪。莫名其妙地被囚禁在一个不清楚的男女关系中,任何人都会生气。
从他听到傅朗叫她停下来和他谈话的那一刻起,他的血压就没有降到200以下。允许这两个人相遇,是他三十年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重大错误之一——最后一个错误是允许她住在他家。
意识到这一次的爆炸性丑闻已经不可逆转,周锦川在那一刻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懊恼自己不该就这样放过她,而是或许他和她一开始就不应该扯上关系。在一起。
虽然他当时的初衷是为了这件案子,但他此时此刻的想法,与她是否对案件的进展有利无关。这个想法来得很突然,也很微妙。从他在树下靠近她的那一刻开始。短短的几秒钟,他听到了强烈而清晰的心跳声,显然不是她的。
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不会被几次心跳打扰。心跳加快只是一种常见的生理反应,是由于异性之间的物理距离太近而引起的。它是可预测的,但不可控制的。它与人体内的许多其他生理现象,如口渴、出汗、热脸、心跳等是一样的。
他不知道如果继续下去,未来会变得多么不可控制。
那一刻,他第一次客观地看待这段感情。
他信任她吗?
从刑侦接待室的第一次见面到今天短暂的朝夕相处,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对她一直是怀疑,到半怀疑,而到目前为止他所拥有的信任并不比怀疑和偏见多。
他很少感受到她的真诚,但她自私的个性从一开始就没有在他面前隐藏过。她无话不谈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无所谓、不着边际的戏谑语气,但因为职业的缘故,他看过太多故作眼泪和软弱的人。相比之下,即使她心里知道她的笑脸也可能是面具,他还是无法对她产生反感。
如果不恶心,那是什么?
她和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她慵懒,爱笑,沉稳,洒脱,身上散发着慵懒放松的气息,这似乎是她的一种天赋。有时候他下班带着情绪回到家,就漫不经心地听她念几句。他有当天遛狗的经历,或者楼下阿姨的八卦,都是生活中的琐碎小事。听一句就烦,他不知道从她嘴里冒出了什么神奇的力量。他静静地听着,原本紧张的神经莫名地被她感染了,放松了下来。
他承认,作为一个旁观者,那种轻松的慵懒是她最大的魅力。作为一个当权者,他不能否认她身上的光环对他很有吸引力--如果没有两个人的身份先来这里的话。
周金川一只手握着方向盘,狭长的眼睛深不见底。
对他来说,她首先是涉案的人,然后才是她自己。他一直记得这一点,却一直忘了,当他开始提醒自己她的身份时,已经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小到蝴蝶的翅膀,谁也无法预测一场风暴是否会卷起。但在发现的那一刻就结束了,所以还不算太晚。
汽车平稳地驶进小区。
直到车子停下来,后排还是没有动静。周锦川扫了一眼后视镜,后座的人把头靠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他就睡着了。
他转过头,正想叫她,这时她突然把头扭向另一边,右脸颊上出现了两道红印,她在低声说了一句话后紧紧抿着嘴,仿佛在梦中她的生活并不顺利。
也许是想到这是他们两个人最后一次单独在一起了,坐在驾驶座上的人靠在座位上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下车打开了后门。他俯下身去,一只手放在她肩膀后面的靠背上,正准备解开她身边的安全带,突然从车后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好像什么东西爆炸了:“砰!”
在座位上睡得正香的人突然惊醒,身体下意识地坐直了,嘴唇竟然滑过自己的侧脸————。
两人同时停止了动作。
这一幕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施力的梦里了。已经过了那么久,梦里绑匪的脸已经模糊了,来救她的人也不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