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败露

林朔此时也算是在危机时刻灵光一闪，一语道破了天机。

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说出了一个怎样重量级的真相。

可这句话落在楚墨的耳中，可就是如雷贯耳了。

崔陆或许不清楚纪川出府完成任务的事情，更不知纪川的任务究竟涉及到什么人物，可是楚墨一清二楚，甚至就在前不久，那人还回府向自己汇报过任务进程，可是在那天，他却只说了此事事关礼部，关于林朔身上藏了账本，甚至自己就要去搜账本，那可是只字未提啊。

想到这里，楚墨不由得冷笑，纪川啊纪川，你这可真是把本王当傻子一样哄骗，今日若不是阴差阳错，自己找到了林朔，而他又被吓破了胆子，一时认出了崔陆的腰牌，这才道出了惊天机密，恐怕如今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看着楚墨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甚至连周身的气息都变的危险起来，林朔猜也能猜到，自己说的那句话，恐怕是涉及到了什么天大的机密。

此时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起来，直叫楚墨看不见他才好。

可偏偏人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你确定你没有看错，那人身上真有这个腰牌？”

楚墨阴沉的语气更是加剧了林朔的恐惧感，“是，我，我确定，那人身上确实带了这个腰牌。”

“大人明鉴啊，我，我不敢撒谎的......”

崔陆看着王爷的脸色，也猜到了事情八成不对劲，若是依他所言，那人身上真有跟自己一样的腰牌，那恐怕就是王府的人了，王爷如今还动怒成这个样子，要知道，王爷一贯是喜怒不形于色，能叫王爷这般在乎的人，想来出了他们那个统领大人，在这王府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不过若是纪川，他拿这账本，必然是没有告知王爷的，否则也不会闹出这么打一个乌龙，那他瞒着王爷做出这种事情究竟于意何为，莫非，他真的心存造反之意，想要背叛王爷了？

若是如此，那他可真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林朔此时还没有回过神来，依然瘫软在原地，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求饶，眼看着王爷的心情更加不妙，这个时候，可不能叫这个蠢货再惹得王爷大动干戈，于是崔陆便及时喝住了他，叫他闭嘴。

果然，这样一来，周围环境安静多了。

过了许久，楚墨似乎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便挥挥手示意他们都可以下去了，林朔看这个情形，知道自己今日是运气好捡回了一条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但今日这般奇怪的氛围，他也知道那日来找他的那个人恐怕是十分不简单，甚至就与王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这显见是触及到了机密，他也不敢多问。

等两人都出去后，楚墨猛地一挥衣袖，便将桌上的茶盏都摔了个精光，只听见屋内霹雳乓啷的作响，外面守着的仆役都下了一大跳，可这么多年伺候下来，他们也是摸清楚了王爷的脾气，这显而易见正在气头上，此时谁上谁死，自然没有人愿意现在去触霉头。

门外的老管家叹了口气，这些年，王爷的心思越藏越深，自己跟着王爷这么多年，竟然到如今看不清王爷的意思了。

看着周围下人们如履薄冰，他更是感慨，其实若是以往，王爷心情不好，也是有人可以劝上一劝的，只是如今，那人怕是也不管用了。

而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是对此一无所知的，纪川刚刚结束了和洪老跟好友的会面，正准备依照原先的计划与叶临回合，可是左等右等，也没有看见叶临的人，他知道叶临一贯守时，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放鸽子，想到这里，纪川不由得心下一慌，这人究竟是出什么事情了。

多番打听之下，纪川终于搞清楚了，叶临因为私自探查庄府，被抓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纪川整个人都是蒙的，他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出了一趟门，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可眼下也不是懊恼追责的时候，眼下救出叶临才是最重要的。

可他也清楚楚墨，以他对楚墨的了解，若是楚墨知道有手下因为办事不力被抓，自然是不会愿意去救人，更何况，还要损害他自己的利益。

要知道，对于楚墨来说，影卫不过是兵器，能用最好，不能用了，那必然是要立刻丢弃的，在楚墨的字典里，就没有救援影卫的说法。

一把刀而已，毁了便毁了，这把坏了，总会有下一把顶上，又有什么好伤心的。

所以如今，他除了靠自己，没有人能够帮他救出叶临。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把叶临当作弟弟一样看待，因此，哪怕知道前方是龙潭虎穴，为了救出叶临，他也要去闯一闯。

庄府。

纪川自从下定决心要救出叶临，便制定出了严密周全的计划，他知道庄府守卫森严，便没有抱着任何幻想和侥幸。

因为先前的充分准备，他非常顺利的就摸排到了关押叶临的牢房。

转个弯，便看见叶临被挂在刑架上，手脚都捆上了铁链，整个人都被束缚在架子上，动弹不得。

身上的黑衣早就被撕碎得七七八八，裸露出来的部分也布满伤痕，看起来凄惨无比。

纪川找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纪川小声呼喊他都没有清醒过来。

无奈之下，纪川只能撬开牢房的门锁，进去后轻轻摇晃叶临，这才让叶临短暂的恢复了清醒状态。

“叶临，醒醒。”

叶临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纪川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瞬间变得十分清醒，他开始小范围内剧烈的晃动，带动着刑架一起发出声响。

“纪哥，你，你怎么来了？”

“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遇到威胁？外面有没有人找你的麻烦？”

“纪哥你快走，这里守卫森严，搞不好他们已经设下了埋伏，故意送你进来送死的。”

叶临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十分激动的对着纪川炮语连珠似的轰炸。

“好了，小临。”

纪川伸手搭上他的肩，安抚道，“放心，我没事，这里我仔细探查过，没有人会发现我的。”

“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被他们抓住，跟我细讲一下。”

......

“小临，你这次可真是太冲动了，要是我来晚了，或者我压根就没有找到你，那你怎么办，就在这牢房里等死吗？”

纪川的语气罕见的带了怒火，这次叶临实在是太不小心了，这样大的纰漏也能出，闹出了人命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莫不是以为每次我都能跟你兜底吗？”

说到最后，纪川还是动了几分真火。

眼看着纪川真的生气了，叶临也开始慌张了，“不是，纪哥，我也是觉得你太忙了，还要带着我这么个拖油瓶，就像帮帮你，让你不要这么累。”

“可我没有想到，我这么没用，不仅没有帮你任何忙，还害得你要为了救我而费心，对不起啊。”

叶临低下头，语气里充满了愧疚。

到底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看着他如今这样凄惨的模样，纪川到底还是不忍心了，语气不由得也软了几分，

“好了好了，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多说无益，现在最重要的是带你出去。”

“可是纪哥，这里守卫森严，你一个人进来便也罢了，我如今身受重伤，帮不了你还只会托你的后腿，你若是带上我，可未必出的去。”

“放心，我有数。”

语毕，他便直接不顾叶临的反抗挥剑斩断了捆绑着叶临的铁链，趁叶临还没有跌落在地上的时候将人一把捞住。

反手将剑收回剑鞘，便扶着叶临准备出去。

可就在他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意外突然出现了。

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了许多的守卫，将他们团团围住，纪川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进来的时候明明已经打探好了，进府的时候，整个府中的守卫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怎么会突然这么凑巧的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出现，人数还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真是有鬼。

纪川在心里暗骂，可如今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把叶临安全的带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他这边正在焦灼的思索着对策，可他没有想到，庄霄竟然出现了。

按理来说，抓住一个入侵府邸的贼人，庄霄作为一府之主，应该不需要出面才是，今日这样的操作显而易见不同寻常。

“敬仰大名啊，纪统领。”

庄霄笑意吟吟的看着纪川，招呼道，语气也算的上的是温和，可没来由的就让纪川感觉道危险。

他与庄霄先前从未见过面，今日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开口如此笃定，想来不是炸他，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纪川的脑子现在一团乱麻，他自己都没有理清楚思路。

“肃王跟我说，你是个重感情的人，一定会来救这个刺客，果然如此，还是肃王了解自己的手下啊，你果然来了，纪川。”

这几句话在纪川耳旁掀起了轩然大波，竟然是楚墨！

这么说来，他今日来庄霄府上劫狱的消息想来也是楚墨透露出去的，可是为什么呢，就算楚墨不信任自己，可叶临到底也是王府的人，自己救下叶临也算是为了王府的战斗力着想，楚墨没有理由阻拦自己。

似乎是看出了纪川的疑惑，庄霄为他解惑道，“你是在想肃王为何要告诉本官这件事吗，那自然是为了你。”

不知为何，庄霄的语气带上了几分不知所谓的怪异，“肃王已经把他当作赔罪礼交由我处置了，那么今日自然是不能把人给你的，不过他倒是刻意交代了不能伤了你，我跟肃王的交易还长着，自然不能现在驳了肃王的面子，所以今日便放了你罢。”

“现在，你可以走了，但你旁边的那个人，你得留下。”

庄霄的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执拗，纪川现在却无心分辨了。

今日庄霄对他说的这番话，冲击实在是太大了，楚墨竟然一直都跟庄霄有勾结！

那账本上已经写的明明白白，礼部背后指使科举舞弊的人就是庄霄无疑，而如今已经确定楚墨与他勾结，那便说明，楚墨也参与其中，大概率也是这一计划中的受益者。

这对于纪川来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他原先本以为楚墨派他去杀了洪襄，不过是想要泄愤，以报当年洪襄对他的轻视之仇，可如今看来，更大的原因，恐怕是洪襄的存在，让他无法完成计划，挡了他的路。

这么看来，就在叶临被庄府的抓住开始，楚墨就知道自己已经查到庄府了，他便早已经告知庄霄自己将会来营救叶临，布下了这张网，就等着自己往里面跳。

还有林朔，若是科举舞弊一事，楚墨也是主谋，那么林霄的后台，就也有可能是楚墨，先前自己不知道楚墨有如此大的能量，便理所当然的以为林朔的后台是庄霄。

可若是他如今的猜测是正确的，林朔也是楚墨的人，那么自己从林朔手上拿走账本的事情，楚墨想来也是知道了。

而今日楚墨借着庄霄的口，等于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自己先前所作的一切，瞒着楚墨的一切事实，他都知道了。

而且，照如今这局势来看，楚墨已经打算舍弃叶临了。

一时间，纪川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笑话，他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现在却发现自己其实是个蠢材，自以为能把别人玩弄于鼓掌，其实自己才是那个被玩弄的人。

纪川不仅觉得有些无力，走到这一步，难道他真的要认输了吗？认输了他不甘心，可若是不认输，恐怕过不了几日，自己就会落得跟叶临一样的下场，成为被抛弃的棋子。

不，不对，楚墨如今留下自己的性命，绝不会是因为重感情，或者一时间心慈手软，那么至少现在的自己对于楚墨来说是有用的。

若是自己的猜测没错，那个账本，林朔手上没有备份，也就是说，楚墨如今也需要账本，可他只能从自己手上拿到，所以，在他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之前，他都不会要了自己的命。

那份账本，就是他和叶临当下唯一的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