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噌噌,咚咚咚”
当柳乔阳端着熬好的药回来时,忽听见琴声透屋而出。心里不由一喜,子卿总算醒了。转瞬又心下一沉。这琴音听着,直如杜鹃啼血,芙蓉泣泪,兀自地悲!痛!凄!厉!
“子卿,你醒了啊,来,先趁热把药喝了。”
子卿却似没有听见,继续埋头抚琴。冬日里夕阳的余晖,清寒昏暗。从窗棱透射进来,将屋子里的一切摆设都涂上一层透着冷意的暗黄。子卿逆光而坐,额头低埋进深深的阴影里,长长的睫毛遮住双眼,看不出悲喜。身上只着亵衣,看得人徒增透骨凉意。
这样一种悲伤,压抑,凝重。表里平静无波,内里暗潮汹涌,闷而不发,逐渐积累,之后一旦爆发,只怕天崩地裂……乔阳心中沉闷不安,只求早些打破这种压抑,便道:“子卿,欺负你的那个人已被赐死,而且,在之前,我狠狠揍了他一顿,替你报仇解气……”
“当”一个破音。
子卿按住琴弦,不再弹奏。睫毛轻轻动了动,紧闭的双唇撕开一条缝,幽幽说道:“死了?到底还是没机会问出母亲是谁……”
“你说傅永斌知道你母亲的身份?”乔阳惊道,不过转而又说道:“子卿……你能不能别再去想你的身世了?也别再呆在倾城阁了,跟雨姑娘辞个行,我们回家,像从前那样在家里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好吗?”
“回家?”子卿闻言抬起头,迷茫木然地看着柳乔阳:“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何处是家?”
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何处是家?
何等悲苦,何等凄凉。
“子卿,你还有我啊,我会给你幸福,我会……”保护你三个字梗在喉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保护吗?子卿落难,自己脱不了干系。许诺他的平安,却是从未兑现。
(作者按:柳乔阳已经清楚当晚子卿是在追捕毒杀蝴蝶的歹人时走失,很容易想到是初香将他带到傅永斌处……而初香之所以这么做,又全是因爱生嫉,so~)
子卿听了,又将头埋到冷冽的阴影里,良久才缓缓道:“乔阳,你走吧~我们之间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生活,别让爹娘操心了……”心突然好痛……为什么……
“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意料之外的话让乔阳错愕不已,生气地走上前去,试图握住子卿的手:“怎么可能!你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要碰触到子卿手的那一刹那,子卿倏地将手缩回,像个受惊的小雀。
乔阳被子卿的反应惊得一愣,心里陡然滋味杂陈,既心疼,又气愤,有酸楚,亦有错愕……
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被那人玷污了身子,就连自己都不能碰了吗?不是承认过喜欢自己的吗?为什么转眼就要赶自己走,凭什么!娶妻生子……开什么玩笑!
乔阳被激得急急走上前去,想要抱住子卿。
“嘶……”子卿竟然拔出匕首,直指乔阳胸口,情绪激动道:“不要碰我!”
乔阳睁大眼睛,惊愕地低头看着那把匕首,刀刃兀自闪着冷寒流光。
子卿竟然拿刀对着自己?!真这么绝情?!赌一把!
突然,乔阳就似下定了决心似的,握住子卿的手腕,将自己的胸口对准刀尖贴上去:“好啊,既然你让我走,就先把我的心挖出来,反正它离开你就会死,留着也没用!”
子卿被乔阳的行为吓呆了,使劲地往回抽手,然而根本就没用,眼见刀尖就要戳入左胸,子卿摇头大喊道:“放手,你放手!”
乔阳苦笑一声,依旧毅然决然地靠近刀尖,面色沉痛地说:“不放!对你,我一辈子也不会放手!”下一刻,锋利的刀尖刺入皮肉,鲜红的血液在乔阳胸前衣服上开出一朵凄艳的血花。
“哐当”钢铁坠地之声清脆可闻。
子卿手一松,匕首从手中滑落,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乔阳。俄而,忽然记起什么,挣开乔阳的手,赶忙去找伤药。
明明心疼自己的……
乔阳不顾自己胸上的疼痛,一把从后面死死抱住子卿。
“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子卿坚决地挣扎着,神情极其慌张害怕,声音带着哭腔,然而眼睛却干涩无泪。。
为什么?乔阳眉头紧皱,子卿在他怀里一直挣扎不休,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终于,乔阳叹了口气,松开手,痛苦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连我都不能接受?”
子卿如蒙大赦,颓然坐地,缩进阴暗的角落里,喃喃道:“这具身体不是我的……连我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可耻!真是可耻!
乔阳闻言,认定子卿是因为受傅永斌凌辱,从而厌恶自己被糟蹋的身子,便柔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个混蛋害的,你在我心里仍然是洁净的。”
不,不是这样的,你什么都不明白!
看着子卿使劲摇头,乔阳继续安慰道:“不管你怎么样了,我依旧喜欢你!让我抱抱,好吗?”说着,向着子卿伸出手来。
看着触手可及的怀抱,子卿真的好想扑过去,好想……可是……
“你不明白!肮脏的是我自己!我那时……我的身体……在香料的作用过去以后……”子卿死死咬住嘴唇,说不下去了。
乔阳试图理解子卿话里的意思……
这时,子卿却突然将衣带一拉,衣衫倏地滑落,露出线条流畅的身体,如白玉雕琢而成,在暗淡的余晖下泛着莹莹的光。身上的划痕已结茧成痂,深深浅浅,长长短短,泄露着被蹂躏过的秘密,而此刻看来却充满了神秘的诱惑。
“它还想要!”